我自己愿意短短三天不眠不休地伺候上百个客人？！’
从来不曾思考过这些事的陆小凤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厌恶地将视线从春姨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胃里一阵阵地开始抽搐。
他感到恶心，不仅是对春姨，还有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
“富江是被一个蒙着脸的女子杀害的，我一直守在这里，从来没有看到任何人走出怡红院。”
甩开春姨手的陆小凤神色冰冷，他踩着满地的鲜血踱步到身材高大从楼上摔落的男人面前，伸手抱着他的脑袋将人扶了起来。
被重力砸裂的横木之间，随着男人脑袋慢慢移开，春姨一眼便看到一把不大的匕首被固定在横木的内底上，那上面全是凝固又深浅不一的血块，白色的脑浆顺着它的把手潺潺而出。
春姨惊声道，“里面怎么会有刀！？”
陆小凤将人抱着一边，视线抬起，“里面当然有刀，因为就算是从上面摔下来，人还是有可能继续活着。只有算好了掉下来的位置，给予最致命的一击，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上面的栏杆一定也早就被人提前砍断，只等着人靠上去。”
春姨快速跑上楼，盯着被砍得整整齐齐的栏杆横面，愤怒地厉声尖叫，“是谁！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的怡红院杀人！把老娘当人尽可欺的软柿子吗？！”
陆小凤叹了口气，“谁又能和来寻欢作乐的嫖客有仇呢？就算有仇，在怡红院外有的是时机杀人，又怎么可能选在鱼龙混杂的怡红院？”
陆小凤扯了扯嘴角，眸光暗沉，“凶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他只不过是倒霉替人死了而已。背后之人见想杀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便只能再一次出手。”
春姨瞳孔一震，“你是说，本来要被杀的人就是富江！”
年纪已经很大的老鸨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雌狮一般，眼珠子死死地瞪大，“是啊，肯定是富江。这里是富江的房门外，富江每次接待完客人，都会靠在这儿吸几口旱烟，没错了，没错了。”
她的牙咬的咯吱咯吱地响，面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是谁？是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敢在老娘头上动土。呵呵，呵呵，是不是我这两天对她们都太好了。一个两个的不干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倒是养的这些人一个个心都大了。”
陆小凤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对春姨来说，怡红院可以有人死，死的人是富江当然更让她愤怒，但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个杀人的人，居然极有可能就是她院里的姑娘！这是对她权威明目张胆的挑衅，是一只老猫居然被瘦小的耗子咬了一口的惊怒！
年迈的老大夫咳嗽了两声，收起自己颤巍巍的双手，转头冲着两人道，“这人还有几分的生机，老夫只能保住他的性命，能不能活得过来，就全看此人的造化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有劳您了。”
他的眼睛转向楼上的春姨，淡淡地开口，“我先带富江和这人出去，还麻烦春姨尽快将人找出来。”
陆小凤冷冷地道，“杀人偿命，我答应了富江，这个人非死不可。”
春姨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当然，当然。”
她已经听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所以哪怕心下不快，也只能强笑着承诺，“等您回来，我一定为您办妥这件事。”
作为纵横道上数十载的西南第一楚馆，私底下的手段唯有掌控整个怡红院的春姨清楚有多么肮脏不堪。
所以她更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绝对不能惹。
陆小凤走了，租了一个宽大的马车将两具已然僵硬的尸体一同带走。
他进了杭州城最大的一家丧葬铺，选了最好的两口棺材，挑了杭州城外最佳的地段。
那个倒霉的男人被陆小凤留了下来，拜托老板为他寻找家人。
他孤身一人带着被打理整齐的富江踏上了出城的路。
陆小凤不喜欢坐马车，如果有可能，他只会选择走路或者骑马。
但这次，为了不弄乱富江被挽起的漂亮长发，他驾着车，带着妆容精致衣衫鲜亮的富江，一路从杭州城的西门绕去北门的墓地。
微凉的夜风吹着他的衣摆，陆小凤看着头顶宛如银钩的弯月。
他突然苦笑了声，“我该买一壶酒的。”
陆小凤有些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