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兰德是加德纳唯一的地球朋友。
他在距离地球十四亿英里的火星上生活了十七年。他曾经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是唯一的火星人类的事实,不同于陪伴他长大的肯德拉和其他人,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东得克萨斯,某个热爱太空的地球人在火星上建立的移民基地,加德纳的家。
即使早就已经习惯了火星上单调的颜色,热闹但孤独的生活,睁眼闭眼无趣的学习,但他还是向往着地球上的一切。肯德拉对他很好,他像她的孩子,在肯德拉的照顾下加德纳拥有超乎一般人的聪明。
独自一人时他会模仿着看过的视频里学习假装和地球上的人打交道,幻想和他们交朋友,在梦里很多次潜水,横穿整片茂密的森林,驾驶越野车冲下大峡谷,乘船横渡宽广的河流。
地球上不同地区的四季有天晴和云雨,有严寒和酷暑,婉转和直白交替地为那里的人证明时间的流逝,哪里像火星上这样的极端。
所有的愿望盘根错节扎堆生长,仿佛要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冲出荒凉混沌的火星。
他对那个并不欢迎他的星球有很多执念,他从没见过的父亲,他没有体验过的一切,他每天陪伴着的总是有很多苦恼遇到很多麻烦事的叫作塔莉兰德的地球女孩。
他曾经背着肯德拉跑出了基地,一个人驾驶火星车在那片荒芜辽远得连边际都无比模糊的红褐色天地里自由地徜徉。那次带着赌气意味的短暂的“离家出走”带给他更加强烈的回到地球的欲望。
他在火星上一片小丘上发现了母亲的墓志铭。
意外的出现总是让他措手不及,肯德拉及时赶到就下了他。他们好像吵架了,在加德纳尚且在成长的心灵里埋藏着不羁的灵魂。
“你的母亲不在这里,她的骨灰被撒进了太平洋。”
他还是在睡前反省自己的冲动和错误,在肯德拉主动到他时,他说,我们没有在吵架。
加德纳永远不会和肯德拉吵架,那是他第二个母亲。
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被他放在枕头底下,或许照片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他隐隐地期待并肯定着。那枚属于母亲的木质戒指也被他藏着。十七岁的男孩独自在黑暗里悲伤时会想些什么呢,没有父母陪伴的成长,没有朋友同行的年少,没有走过的很多沿途光景。
关于地球上的一切他都很了解,他知道全面准确的地理定位,知道地球独特的引力磁场,知道大多数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了解许多人类的智慧,知道作为群居生物的人类的一切社会行为。
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很多种没办法简单用一个词定义的复杂的感情,很奇怪,明明自己也是人类,可他总感觉自己不够完整。
灵魂像被烧了一半的白纸。
还有地球上所有的风景,他都看过,以并不亲切的视角。
他又收到了塔莉兰德发来的消息。这个在地球上过得很不开心的女孩带着对他来说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她总是充满活力又自感悲哀,她的生活聚集了各种情绪和颜色。她的社交平台上不定期会有照片的更新,有她自己,有她的日常生活,更有单纯的只有文字的不满的发泄。
塔莉兰德的眼睛是黑色的,黑得纯粹,而她却很鲜艳,那是一种加德纳无法形容的明媚,如果他可以回到地球亲眼见见带着刺的红玫瑰,那一定是屏幕里塔莉兰德的模样。
现实里的她或许和加德纳认识的那个她大相径庭,可在日复一日并不精彩的生活里她就像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在火星上看不真切的热烈的月亮。他想珍惜还在一起的时间,可他也害怕着未来的莉塔兰德会变得陌生,因为他们都会长大。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他明明什么都不想在意的,想装洒脱帅气实则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男孩。
可加德纳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肯德拉不会离开他,陪了他很久的塞塔瑞是个不会出故障的机器人,想了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塔莉兰德了。
他唯一的朋友却不止他一个朋友。
在她毫无保留地倾诉的故事里,她有一个足够优秀站在千万人之上的哥哥,有野心勃勃的叫作卡梅隆的朋友,有明媚坚韧的艾玛,一群人羡慕崇拜她的同龄人,有对她抱有很高期望的父母和长辈。
塔莉兰德的名字被很多人知晓,卡梅隆和艾玛时常被她挂在嘴边,那么加德纳呢。
她是否也会和别人提起他。
“我今天又和他们吵架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说教,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我还得忍大半年我就崩溃,就算我考上了普林斯顿他们估计也不会放过我。”
他的好朋友又遇到麻烦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准时出现。
“或许他们真的应该换一种方式来告诉你他们想要表达的,真让人头大。”
“没关系,等你上了大学就可以和你哥哥一样住在学校了,不用每天见到他们。”
“而且那个时候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十六岁成年了在他们那里你还是孩子,但十八岁总更自由些。”
“至少这段时间我会陪你。”
那之后你还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