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凌波其实觉得范成鹤说合这桩亲事很诡异,因为他是个恶霸居然不好女色。
——这不合理。
周琼花虽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大美人,但在穷渔女里算是独一份了。
尤其她也是死了老公的寡妇,再找个男人不是事儿。寡妇们说的都是“初嫁从父母,再嫁由身。”【1】
其实在于穷人家的父母寿命不长,等女儿二嫁时,父母多半都不在了。
只要自己看上了就行,双方对了眼就能在一起。
按恶霸的路子,范成鹤就会霸占周娘子。不然怎么叫本地一霸呢?难道是觉得周琼花娘子三十来岁了不年轻了?
不可能,这就半年里,她听说的半夜想爬周娘子的船,想和她做夫妻的汉子,前仆后继。范成鹤的眼睛不可能瞎了。
她深思着这古代的男女逻辑,觉得自己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
让人闹心的是,魏五划的的那条画船停在了河道口,又不走了。
此时,她没发现船上的贵客居然是俞家人。
她寻思着,船停着不走,难怪是怀疑她了?她防备着被杀个回马枪,便勤劳地起身,装成半夜睡不着。她在船边就着渔灯,用丝瓜刷子细细地洗她的乌篷子。
灰金色水波荡漾,不远处大船上的弦歌不绝于耳,明月倒映在曲桥河中。有三桥映月之美。
也许停船只是为了赏景?她推测出来。
解凌波干着活儿就走了神。
本来,她以为,范成鹤是看上了周娘子。故意仗势欺人地逼她。
因为杨狗子明明就是范成鹤的狗腿子。
但现在再听黑子哥一说成老六似乎挺不错?解凌波又不解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没看明白。
望着终于开船远去的官船,她看到桅杆串串的红灯笼,映在水道里。灯光下,船里走出来一位贵客,远远看着年少俊逸,长衫绸帽。他被两个歌儿扶着,步出来。
他在船边吐了一回。
歌儿们叫了船婆子递来热水,用帕子为他抹脸抹嘴,这时范成鹤像是亲自出来看,与这少年贵人问候几句,过了会儿二人又说说笑笑地走了回去。
解凌波皱眉,慢慢站起,手里的丝瓜刷子落在了水里。
她居然认出了这位贵客。
她转身就踢了一脚被子里的俞晚春,道:“你哥。你哥回来了。”又说,“你哥像是做官了。”
——官船上的贵客,能是什么人?只能是比县令还大的贵人。
解凌波并没有因为俞家老大突然回来,而觉得兴奋。
因为她知道范成鹤是什么人。能和范成鹤这样的地头蛇恶霸交往的官儿,都不是东西。
她愤愤地想。
俞晚春回答的时候居然像是早有所料:“……我没哥。”
她愕然。
“……你又没有多少家产要和他争,为什么不认哥?他看着……像是做官了?”
“他一回来就让人打了我伯父。砸了伯父的摊子。”
“……咦?”
“刘书吏那人,阴得很又要脸。不会公然砸铺子。我伯父已经托人去送过礼了。本来不会这样不依不饶。”
“那范成鹤为什么出人手帮着砸你伯爹的铺子,难道是你哥指使的?”
她恍然,这时候才想明白,原来是亲戚回来报仇了。
她叹着:“看吧,你伯父太势利眼了。按说他一看相的,不应该呀。果然是骗钱是吧?以前得罪我们家也算了。我是个不记仇的好心人。但不是人人和我一样和善的。”
俞晚春沉默。
解凌波在阴阳怪气,他是听出来了。
但她完全没有去认他哥,认未婚夫的意思?
“……我的束发簪。还我。”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懂。”她紧紧握着藏在怀里的簪子,金包银刻佛字的束发银簪子。这是船钱。当掉了至少能换一大桶碎米吧?她能吃上十天呢。
“……”他气闷,“那就还我衣裳。”
她装没听到。
俞晚春看了她两眼,不出声了。
她其实准备讨价还价后,把那身玄绸子衣裳还他,但人家不开口她乐得不出声。她暗暗地想,咦,果然就是小户人家富养着娇气的孩子,不在乎这一点。穷大方。
但大方的人就是让人有好感嘛。这生意得公道。她笑眯眯。这是她应得的报酬。她冒着风险把他藏在船上。
她看了看范成鹤的官船——世事变幻,俞晚春的兄长,真的做官了?应该不会是她看错。但俞小子明显早有消息?
“你去驿馆偷看到了!”她终于想通。
“我只收三倍的船钱,太亏了。”她吃了大亏。
解凌波愤愤,伸腿踢了俞晚春一脚,这小子真黑心。多亏她抢了簪子扣下了绸子衣裳绝不吐出去。
俞晚春卷着被子,躺着不动,睡着了。
船行渐远,解凌波望着华灯没入星河,当然不会溱上去认什么未婚夫。
她就是觉得俞小子笨了点,这时候应该去认亲的,替他伯父求个情不就行了?
没几天,俞相士就在养伤的秘巢小院被官府捉走,俞晚春和解凌波听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