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昤安迎着淅淅沥沥的雨,一路从晗元殿赶到兰梦殿,这兰梦殿位置偏避,与最近的携芳殿、虞岚殿也隔着几条长街,四周全是高大的绿植掩映,本就人迹罕至,加上兰贵人病重许久,兰梦殿长久无人到访,竟显出垂死般的萧条之状,即使在深春之时,仍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迎面而来。昤安进宫以来初至兰梦殿,不觉惊了一下,再踏至门口,果然听到殿内十分嘈杂,奔跑声、喘气声、物件的碰撞声全部交杂在一起,隐隐透出女人虚弱的哀嚎。
莫有灵上前扣门道:“皇后娘娘驾到,里面的人还不快开门迎接。”
兰梦殿中的声音似乎因为莫有灵的扣门更加慌乱,一时间,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慌乱的声音,只听到殿内脚步慌乱,人声繁杂,就是不见有人开门,冉月见状便对殿内的人高声喝道:“大胆!皇后娘娘凤驾亲临,你们居然如此怠慢,如若娘娘在门外站久了着了风寒,你们担待得起么?还不快点开门迎娘娘进去!”
又是片刻的功夫,宫门才应声而开,却见兰梦殿的掌事宫女秋研带着数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昤安面前,扣头如捣蒜,诺诺道:“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昤安见兰梦殿院落中一片潮湿萧瑟,秋研和一众宫女虽下跪行礼,却隐隐颤栗,将卫昤安堵在宫门口,丝毫没有要让昤安进去的意思,声音也似颤动的弦,摇摇晃晃地悬在空中。昤安笃定这兰梦殿中定有诡异,又仔细侧耳聆听,却发现刚刚的嘈杂声和哀嚎声好似爆竹般一响而空,此时的兰梦殿安静地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只有宫人们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叩拜声充耳不绝。
昤安并不责怪,只淡淡地冲宫人们吩咐道:“都抬起头来。”
兰梦殿的宫人们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目光却始终低垂,昤安见她们果然鬓发散乱,发髻松懈,双颊隐隐发红,一看就是疾跑奔波之后的样子。她看一眼紧闭的右侧的寝殿大门,不由分说抬脚便朝内走去,秋研见昤安欲入殿内,忙拦在昤安身前,道:“娘娘莫去!我家贵人久病未愈,恐将病症传与娘娘,为免娘娘凤体受损,娘娘还是莫要进殿为好。”
莫有灵向来是个硬脾气,厉声便喝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一位是皇后娘娘,未央宫的主人,这未央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去不得的地方么?你有几条命?敢拦娘娘的路!”
秋研忙连连叩首不止,但就是不肯异动分毫,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替娘娘的凤体安康考虑,素来有嫔妃来探望贵人,贵人都是闭门不见的,今天只怕也是……,还请皇后娘娘体谅。”话音刚落,殿内骤然掀起一阵嘈杂,如同大树遇风,枝丫零落,一声不落地落进了昤安一行人的耳中,昤安便抓住时机问道:“本宫听见殿内仿佛并不太平,可是你家贵人出了什么事?”
秋研顿时慌了神,忙分辩道:“娘娘多虑了,我家贵人一切安好,准是那群笨手笨脚的奴才又出了错误,饶了娘娘金安,望娘娘恕罪海涵。”说着说着,脑门上已经起了密密的汗珠,且汗珠越来越大,最后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似沾染了这漫天的雨水。
昤安的心跳越来越急,朦胧的预感告诉她,这里的一切绝不简单,她见秋研满脸的汗水,又见她身后的小宫女一个个抖似筛糠,不免也心里着急,生恐兰梦殿内出了什么大事,便也不再同她废话。她急急地递给莫有灵一个眼神,莫有灵也心领神会,上前一伸手便按住了秋研,她身后的小宫女吓得面如土色,都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边,卫昤安便乘机健步如飞地踏进了寝殿。
一入正殿的门,卫昤安几乎是惊呆了,扑鼻而来的不是熏香也不是药香,竟是浓厚粘稠的血腥气,与她在王珩遇刺当晚闻到的气味一般无二,且愈发浓厚,殿内的侍从们见皇后驾到,吓得连手上端着的热水盆也摔在了地上,齐齐跪下行礼,却哆嗦地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湿润的水痕、凌乱的侍女,还有满屋的血腥气,昤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不顾跪了一地的宫人,径直绕过硕大的翡翠屏风进了里屋,却见床上的兰贵人面如纸色,满脸汗水,头斜斜地歪向一边,再往下看,竟是一个浑圆的肚子高高耸立着。
不管是卫昤安还是毓书,抑或是莫有灵,都惊得哑口无言,饶是卫昤安速来淡定果决,此刻也缓不过神来,她目瞪口呆,脑中有千百个疑问闪过,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是秋研急急跑入殿中的声音。秋研见兰贵人晕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顿时眼前一黑,她哀嚎着跪行上去呼唤着兰贵人的名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顿时六神无主,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惊慌之中,只能把骤然闯入的卫昤安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声音凄厉,如同秋风一样萧索脆弱,生生把昤安的心神拉了回来:“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自知死罪,但求娘娘看在贵人身怀六甲即将生产的分上,不计前嫌,救救我家贵人罢!现在只有娘娘您能够救她了!”
卫昤安心里打鼓似的乱撞,见兰贵人的裙摆下不断有鲜血涌出,也顾不得那么多,便让冉月去请太医前来医治,可不等昤安说完,秋研又出声道:“娘娘不可,还请娘娘不要让太医来医治,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