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司徒启将手中的密折掷出去老远,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双手撑在红木方案之前战栗不已,面色也因为气急而出现了诡异的潮红,就连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分,更显得整个人垂垂如凌风之木,老态毕现。
司徒烨立在一旁,既惊且怕,他深知自己的父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一般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顾及分毫,更别说发怒。如今司徒启暴怒至此,莫说旁人,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见所未见。
他掂量着踱步上前,试探道:“何事让父亲如此震怒?”
司徒启一挥衣袖,满口怒气,指着地上那一方密折道:“你自己看!”
司徒烨上前捡起密折,只看了几眼,便已经神色大变:“这个霍羲桀,竟如此大胆!竟敢向父亲谋求王位,简直放肆!”
司徒启深叹一声,泄气一样地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皱眉道:“自我奉旨主理粤北战场的军政事务之后,粤北的战事越发吃紧,两军僵持不下毫无进展,又是军政又是朝堂琐事的,实在让人力不从心。为父几次三番修书请霍羲桀出征平定粤北的战事,一来,趁着他走,我可以再谋河西军政,二来,此人骁勇如神,定可助我平粤北之乱,也好让我向陛下交差。之前无论我如何请求,他一直托词拒绝,如今终于松口答应,不想这个人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实在可恶!”
司徒烨也是愤愤:“父亲贵为九千岁,此番几次亲自修书邀请霍羲桀征战已经是纡尊降贵,他非但不知感激,还猖狂至此,”他将那密折只看了又看,不禁冷笑连连,“自古的亲王藩王,必都得是随了皇姓的皇亲国戚,即使是父亲,也从没有向陛下要过一个王位,他霍羲桀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侯爷的儿子,他也配?”
司徒启只觉得脑仁涨疼,揉着太阳穴道:“他是知道我如今已然力不从心,既没有力气针对他,也没那么多功夫看着陛下,只能依靠着他来平定粤北战乱,这才趁火打劫来谋求王位。”
司徒烨连忙劝阻:“这王位可千万不能给他!坏了老祖宗的规矩不说,还让父亲被动万分,我就不信,没了霍羲桀,这粤北的战事还打不下来了!”
司徒启无奈道:“那么依你之见,如今朝中……不,普天之下,还有可以用的将帅了么?”
司徒烨登时噎住,细细想来,如今齐鲁、华北等地皆有猛将镇守,唯有粤北实在无良将可用,如若再不施计缓和战局,只怕整个粤北都将易主。司徒启奉旨主理粤北战场的军事政务,如若节节败退,届时王珩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贬斥司徒启,所以即使司徒启对霍羲桀有一千个顾虑一万个不满,真的是不得不求,也不得不用了。
司徒烨沉默,自知无计可施,却仍旧心有不甘:“若是霍羲桀要的是寻常之物那还简单,可是这王爵……咱们该如何向陛下开口呢?”
司徒启冷笑不已:“陛下?他敢不依么?若不依,他就只有眼睁睁看着粤北易主,你以为他傻么?”
司徒烨不可置信:“难不成,咱们真的要让霍羲桀成为大梁第一个异性王?”
司徒启沉痛闭眼:“战乱时节,武夫为大,咱们没有违拗霍羲桀的资本,否则,他有的是办法暗算咱们。”
司徒烨上前两步,迟疑道:“父亲……”
司徒启摆手道:“不用说了,朝中的事为父心里有数,一个霍羲桀,我还看得住。”
一屋哑然,只有那香炉里的沉香,兀自静静燃烧着,发出迟缓而沉闷的香气来。
王珩看着司徒启呈上的奏折,一支笔在朱砂之中浸了又浸,却始终无法落笔。
昤安在一旁默默伫立,无声阅读着奏折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内心一阵唏嘘一阵动荡,几次欲语,却终是沉默。
王珩虚弱笑道:“你也知道,这份奏折朕不得不允,是么?”
昤安垂下目光,微微颔首:“是,如今只有他能平粤北,不只是司徒启有求于他,咱们都有求于他,要么成全他,要么看着粤北成为他人的盘中之餐。”
王珩搁下手中的笔,捏着鼻梁叹气道:“可是如此一来,山东有秦青,华北有尚侃、吴渊,这些人都是霍羲桀帐下的得力干将,他的人遍布所有战场,一旦霍羲桀有反心,咱们就垂垂危矣!”
卫昤安凝视着窗外越发喧闹的阳光,一颗心燥热异常,好像随时会灼烧起来似的:“陛下,如今无数百姓正饱受战乱,大梁江山飘摇不定,咱们没有选择,唯有如此,换得江山一时安定。”
王珩终是叹气:“是啊,唯有如此,”虽这么说,他的眉头却越发见紧,“霍羲桀虽城府颇深,可的确是我大梁第一战神,到底是敌友未知,如今,只但愿他莫有反心罢。”
卫昤安默默,忽而低声道:“这个人,当真是猖狂!”
王珩附和:“可不是,谁叫他有猖狂的本事呢?他素来清高孤寡,又目无下尘,如今朕和司徒启都不得不依着他哄着他,他自己也当然知道,否则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
卫昤安忽听着想着,忽而念头一转:“不过,司徒启素来忌惮霍羲桀,有霍羲桀在粤北,他必然日日寝食难安,又要顾及粤北战事,又要图谋河西,还要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