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安静的夜,司徒府之中却早已乱如蜂巢,司徒启得知司徒烨横死城外的消息之后,整个人登时就晕倒在了石阶之上,好不容易喂了汤药醒转过来,又恰好赶上贺则修来将司徒烨的尸首送还给本家。
司徒启挣扎这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踉跄地扑到司徒烨的尸首边,早已是老泪纵横,他几乎遏制不住自己喉间撕扯的悲声,正想出声时,却听到一边的安骅冷冷道:“司徒烨犯的是谋害皇后的大罪,按律当行车裂之刑,此刻能留住全尸还将尸首归还给司徒大人,已经是陛下开恩了。不过微臣还是不得不提醒着大人一句,司徒烨是戴罪之身,即使死了那也是个罪人,按律不得土葬只可火葬,死后也不可享祭祀和牌位,大人纵使心痛,也莫要忘记了这规矩才好。”
司徒启知道安骅和贺则修、韩奉君等人一样,一向为王珩所用,所以深为忌惮厌恶,此刻司徒启更是恨不得食其骨肉来一泄心中之恨,可谋害皇后的罪名已经被查实,如今又是这样的局势和时节,饶是自己贵为九千岁也不能插手置喙,此刻自己更是只能隐忍不能发作,否则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只会对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利。
他低沉了眼色,声音中如含玄冰:“多谢安将军提醒,本官,至死不敢忘。”
待到安骅一走,司徒启便将自己面上的克制和忍耐尽数掀去,扶尸大哭不止。待到他看见司徒烨身上的剑伤时,更是觉得有如晴空霹雳,喉间直直喷出一口血来,便再也不省人事。
再睁开眼时,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他的二儿子司徒熠。
司徒启冷笑阵阵,随手拿起枕边的和田玉如意就向他砸过去,可他毕竟才刚苏醒,手上的力气甚微,那玉如意刚刚好好地落在了司徒熠的脚边,发出巨大且磅礴的声响,惊得门外的侍从忙推门而入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司徒熠看着脚下白澄澄的碎片,面色分毫不乱,只慢慢回头对那惊慌失措的侍卫道:“没事,父亲失手打了玉如意而已。”
那侍从半信半疑地扣上门,司徒熠的脸上仍是霜雪一般淡静的神色,他对床榻上的司徒启略略一拱手,淡淡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道父亲为兄长的死伤心,可再伤心也得好好保重身体,这玉如意父亲要是愿意摔,十个八个随父亲怎么摔,只是若把身子气坏了,可就不值得了。”
司徒启用手肘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身上的姜黄色宋锦盘云纹寝衣抖得如闪着波光的湖面一般:“都这般时候了,你还要做戏给谁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烨儿身上的那几剑,分明就是你刺的……你杀人之时总是一箭穿心,剑入三分,别人或许未曾在意,可我是看得出来的……杀烨儿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他嫡亲的弟弟!”
司徒熠抬眼,轻轻笑道:“父亲慧眼,孩儿实在拜服。”
司徒启怒不可遏,暴雷般的叱骂劈头盖脸地就淋到了司徒熠的头上:“逆子!他是你的亲哥哥!你如何下得去手?烨儿虽与你不是一同长大的,却与你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我……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龌龊东西,让你做出这等罔顾亲情,灭绝人性的丑事来!”
“若今日死的是孩儿,父亲可还会这般伤心?”司徒熠低低冷冷的声音翩然传入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若今日横死的人是孩儿,而杀孩儿的人是兄长,父亲是否也会斥责兄长罔顾青亲情、灭绝人伦?”
司徒启似是听不懂一般,煞是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司徒熠微微冷笑,眼底尽是寒凉的波光:“司徒烨是母亲心中最爱,而我的出生却让母亲难产而亡,我出生的时间又是阴日阴时,因此父亲一直视我为不祥之人,自小就丢在三川郡不闻不问,长大后又不顾我的生死让我为您铲除异己监视朝堂,好几次我死里逃生,整日过着刀口舔血惶惶不可安的日子。这一切的一切,父亲您可知道?”
他迅速扯开自己的衣带,露出健壮伟岸的身子来,那身体上面满是嶙峋凹凸的伤疤,左右纵横,长长短短,竟没有一处的好皮。司徒熠随手指着那些伤疤,眼底并无多少自怜的哀色,反而愈发冷漠起来:“这一道,离心口仅仅两寸,我当时流了很多血,几近晕厥,是你派我暗杀龙威将军时被他的金甲武士所刺;这一块,是你让我灭光州刺史满门时被烈火烧伤的,当时我被他们团团围在房中,烈火烧身,痛似刀绞,直烧得血肉模糊一片焦肉;这一道,是你让我去夜探大理寺时被流箭刺伤的,直入肺部,险些丧命,几乎让我不治而亡。还有这一道,这一道……全是我为父亲日夜效命,为司徒家族肝脑涂地枉顾生死的铁证!做儿子,我无愧于你的嘱托,做司徒家的后裔,我无愧于司徒家万世的昌隆。”
“可是……你、你们,却永远看不到一丝一毫,父亲,我和兄长一样都是您的亲生儿子,为何您却偏心至此?我痛,我恨,我不甘,您可曾知道?”
司徒启看着叶弈身上纵横累累的伤痕,一时哑口无言,泪意也慢慢涌了上来,忧忡无奈之间,他也只有深叹道:“自为父向先帝献上祥瑞得宠以来,日日身陷争斗,夜夜不得安寝,随时随地把脑袋拴在腰带上过活,今日怕这个暗算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