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日后难做人,我这就称病在长安养病,不上战场也不颁军令,是死是活都交给尚侃吴渊他们去忙活,这样无论最后谁是赢家我们都能落着好处,也没有谁能指责咱们一句不是。”
孟兰因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的指尖全是腻腻的汗珠,只踌躇道:“爹爹,圣上是我的夫君,对您也有大恩……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孟寒林一把扣住兰因的手臂,几乎是用了威逼的架势:“孩子,爹爹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咱们孟家!圣上是你的夫君,也的确对我们孟家不错,可若明儿他一蹬腿去了,谁还管洪水滔天?到那时能自保的只有我们自己啊!你爹爹当年在霍明和赵伦祁之间运筹帷幄几番生死,好不容易才谋得了今日的荣华,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毁于一旦!”他见孟兰因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便微微缓和了语气,“皇帝谁都可以做!王珩、霍羲桀,他们谁生来就是皇帝了?既然他们可以,那姜子期也未必不可以,更何况他身后还是突厥的虎狼之师……咱们千万不能不为腐儒们那套忠君爱国的昏礼而把自己套进去啊!唯有按我说的做,那无论赢家是圣上还是姜子期,咱们孟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兰因沉吟半晌,又反复纠结一番,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我依着爹爹就是……不过爹爹你要答应我,一旦圣上醒了过来,那一切的计划都得马上终止,圣上是个狠厉之人……他若是醒来知道了我们今日的筹谋,那只怕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孟寒林满意颔首,又再三嘱咐道:“放心,爹爹又分寸,你只按照爹爹的嘱咐行事就好。记住,今夜我们的谈话天知地知,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传了出去,咱们也是人头不保!”
兰因应和下来,又与孟寒林密密筹谋一番,父女二人方才秘密分开。
次日,河西传来消息,玉门关告破,突厥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向敦煌郡,一路直打张掖和酒泉,用兵迅猛,频出奇招,如火如荼。河西诸将被打得猝不及防,纷纷抓耳挠腮,此时咸阳的吴渊也终于北上共同退敌,唯有照管河西的孟寒林却突患恶疾卧病于长安,整日不下病榻气息奄奄,于是河西之大局,便全然地压在了尚侃和吴渊的身上。
秦青把这一消息用飞鸽传书传给霍羲桀时,他只是微微地抿抿嘴角,转而将信纸递予卫昤安:“你看看。”
昤安迟疑了半晌才接过霍羲桀递来的纸条,看完了以后不觉心慌意乱:“孟寒林……太傅他竟然这个时候称病?”
霍羲桀拿回信纸,将它置于烛台上慢慢烧了:“从前在河西,赵伦祁还未倒台的时候,孟寒林便在我养父和赵伦祁之间左右逢源,我总是怀疑他不是什么忠君之辈,因此想借着这个机会试他一试,果然,才这么一回儿功夫,他就露出了马脚。”
卫昤安沉默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是好。霍羲桀的城府之深已然不可窥伺,他布下了如此大的局,先是对姜子期放虎归山,而后又苦心策划了中箭昏迷的局面,再安排河西的军队一步步后退诱敌,将姜子期和突厥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就似在扯着提线木偶一般。任凭前线厮杀地如何惨烈迫切,任凭姜子期正如何地洋洋得意,任凭天下之人如何地担忧怨怼,他却始终牢牢把控着全局,大隐隐于市,将天下都算在自己的一颗七窍玲珑心中。
她沉吟半晌,方道:“既然圣上您一直对孟寒林有所怀疑,那为何要予他高位?还要立她的女儿做皇后?”
这话虽问得极是合理,可却莫名地有几分哀怨的意味在里面,她刚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妥,霍羲桀已经答道:“孟寒林虽势利虚荣,可倒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之辈,而且,他也诚然是有几分将才,河西有不少的军队都十分信从于他。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顺着毛捋更为妥当。”他的目光在烛火之间变得极为幽微不定,好似在塘中忽显忽匿的池鱼,“有的人,能招安归顺固然是好,可若是个喂不熟的……”他没有再说,只是盯着那愈发飘忽的烛火,突兀地沉默了下来。
卫昤安在这一瞬陡然醒悟,果然,争斗、猜忌、试探、制衡……无论是大梁还是大齐,无论皇位上坐的人是王珩还是霍羲桀,无论朝堂上站着的人是司徒启还是孟寒林,这都是金顶上永远不变的规则。
她垂眸,不知是哀叹还是惘然。
霍羲桀把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怎么了?觉得我机关算尽,还表里不一,实在是面目可憎是吗?”
昤安却是笑了,半晌后又微叹道,“只要站在这里,只要跻身于金顶之巅,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要受万民敬仰揽天下入怀,便必须要有这样的心思和本事,您是这样,王珩是这样,我也是这样。这个道理,臣妇在很久之前便已然顿悟了。”久远的记忆顿时全数涌入脑中,她不由得继续叹息道,“为君之道便是如此,不由愿不愿,只看要不要。”
霍羲桀在烛光里看着她,看得很仔细:“是啊,位置坐得越高,就越发生死不由己,登高跌重,只会摔地一次比一次惨。”
昤安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是啊,身不由己,生死也不由己,说到底,这世间谁都只是在尽力活着罢了。”她收住话,对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