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兀自走到他那半边,将试题一股脑的放到桌案上,才转身道:“颜兄是指什么?”
颜诀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顾衡没说话,手边整理着床铺,便听颜诀又道:“你会觉得诧异或是不舒服吗?”
这话问的就比较直接了,顾衡没办法再装糊涂,他放下手中的被子,坐到颜诀身边,看着对方的眼睛笑道:“诧异是有点,但不舒服倒没觉得,说到底,这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私事,又关旁人什么事呢?”
他的目光很真诚,带着让人心安的安慰,颜诀这次笑得开心了些。
只听他幽幽的道:“是啊,这说到底也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又关旁人什么事呢?”他顿了顿,又像解释似的说:“我只是恰好喜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性别和我一样罢了。”
这句话,顾衡没法给出意见,感情的事,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就不给别人添乱了。
顾衡转身走回自己那半边,外袍脱了一半,想到什么,出声道:“我以后需要回避吗?”他抖了抖身上的衣衫。
“没那么矫情,沈兄只要不裸着睡,都不用。”颜诀笑道:“哦,对了,还请沈兄保密。”
顾衡了解的点点头,“自然,颜兄放心。”接着脱下外袍挂到衣架上,打水洗漱后,在桌案边看起了试题。
颜诀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也许是才和心上人私会过,也许是终于找到一个理解他的人,他将一堆文稿堆叠在旁边,兀自躺在榻上出神,想到什么,又笑笑,偏头看到烛火下的顾衡。
相处下来,颜诀发现顾衡此人,为人仗义,在他们遇难时也能挺身而出,学识谋略皆上乘,得知他和潘明朗家世时,也没有阿谀奉承。
沈家旁支?家世虽不显,但他不在乎这个,主要是顾衡还很会说话,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颜诀琢磨了半天,得出结论,觉得对方是个可言深的人,于是开口道:“沈兄?你有思慕的人吗?”
人与人相交,讲究个缘分,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说的便是如此。
顾衡看了半晌书,本有些口渴,拿过桌案边的一杯茶才饮了一口,便听颜家公子来了这么一句。
“咳咳咳……”瞬间呛得他半晌才缓过劲,他放下杯盏,收拾好桌案,躺回了床榻。
颜诀耐心很好,也不催他,聪明人说话,听弦知雅音。
顾衡仰头看着床幔,不甚了了的问:“思慕是什么感觉?”
颜诀皎洁的一笑,透过渔人垂钓的屏风,看向另一边影影绰绰的人影,原来这小子白长这么高个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啊?
也是,一般大户人家虽十五六岁便可议亲了,可真正能懂情爱的也没几个,不过都是些摸着石头过河,两相茫茫罢了。
颜诀好心的道:“思慕吗……像味道,柔软而滚烫,让你想起他时,就觉得又甜又暖,心里满满的,当然有时候它偶尔也是苦涩的,又像一坛陈年老酒,一杯就让你魂牵梦绕,想永远沉醉其中,再也不想醒来。”
他说得有点深奥,也不知道顾衡听懂了没。
顾衡没说话,房间里呈现了一种寂静的冥想。
两人各想各的,半晌,颜诀又道:“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当然,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大抵如此。”
在颜诀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顾衡出声道:“也许……有罢。”
本来睡意渐浓的颜诀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蓦地坐了起来,道:“什么叫也许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是兄弟就坦诚点,我这么大秘密握你手里,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转眼间,两人就从同窗变成兄弟了,看来隐秘确实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手段。
顾衡轻笑了一下,才道:“有。”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顾衡翻了个身,面向屏风对方的颜诀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颜诀失望道:“这算是什么答案,太笼统了吧,能不能有点诚意。”
顾衡神秘的笑道:“不方便说,以后再告诉你,不早了,睡吧。”言毕,他便不再说话了。
颜诀叹了口气,拉上薄被搭到心口,道:“也是,年轻人,总是羞涩的,等过两年,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先让你欠着。”
这话说得像是他有多老似的,不过是长了顾衡三岁而已。
柔美的夜越伸越长,蔓延过油漆斑驳的窗棂,轻纱飘浮的窗幔,最后盖在两个熟睡的少年人身上,给热血少年带来了一夜酣畅淋漓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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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兴运街沈府
顾星澜将两封书信折好,递给陶川:“将信送去幸运赌坊,给俞老板。”
陶川接过信道:“主子可还有其他话要留?”仲夏戴了张面纱,拿了把遮阳伞候在一旁。
“不用,他知道该怎么做。”顾星澜向门外走去,正好撞到回来的阿笙。
“小公子要出去?”顾星澜嗯了声。
阿笙停住脚步,又向马棚走去:“我给小公子赶车。”
顾星澜道:“不用,我随便去铺子转转,你既回来了,就把几个店的账目理一理,我回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