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扶着南晏进去,挑了间最近的房间将他放下,拿来药箱工具干净利落地施治。
南晏躺在榻上,盯着她头顶那片黑红血渍,上下左右飞快地在眼前晃动。
他好几次想开口和她说说话,看她忙得脚不沾地,又忍了下去。
海上瑰丽的黄昏渐渐昏暗,月光倾洒满庭。
按暮言的要求,浑身缠满绷带的南晏打坐运化了最后一颗丹药,才敢下床出去。
院里草虫啾啾,夜风吹乱枝头月影,暮言刚歇下来,坐在亭子里撑头望着远方,打着哈欠。
南晏一步步靠近她,欢喜又忐忑。
“先生,我……把你头发弄脏了。”
寂静夜色下突兀响起人的声音,暮言回眸懒懒地睨他一眼,说:“现在知道叫先生了?不叫辛淮岚了?”
南晏在黑暝的夜里抿唇偷笑,问:“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暮言你知道是谁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南晏后背吓出一片冷汗,他故作镇定地干巴巴答,“天山长老啊。”
暮言悠哉地转过身,面向他问:“如今天山还有暮言呢?”
南晏老实答:“七百年前的。”
她勾唇笑道:“史册看了不少吧。”
“嗯。”南晏立即承认,是啊是啊,他对暮言的了解全来自于史记,他才不认识这个人。
“画像也见过了吧。”
南晏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陡然一惊。
亭边石灯朦胧,她的白发在风中忽明忽暗,目光如利刃,黑纱白袂翻飞似鬼魅。
南晏哑口无言,看着盛气凌人的她,仿佛他们之间又裂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他喉结滚动,这老女人,又算计他。
南晏索性抄起胳膊,反问:“那你还对我戴什么面纱?”
正思考要怎么处理他的暮言猝不及防,瞪大了一双懵然的眼睛,半天想不出说什么。她真想让洛知疏给他打个样子,在这种时候,就应该诚惶诚恐发毒誓以证清白。
见她模样窘迫,南晏忍不住得逞笑出声,没想到吧,被反客为主了。
“咳咳。”他刚笑两声,就扯到伤口,疼得弯腰扶胸。
暮言冷眼旁观,温柔地问:“怎么不笑了,不爱笑了?”
春夜里凉风阵阵,南晏额头直冒冷汗,脸上却烧得通红,咬牙忍痛一声不吭,转身颤颤巍巍地进屋。
暮言嫌弃地叹口气,蠢得好笑。她跟过去锁上他的房间门,安心去沐浴。
擦着头发出来时,结界外安静地站着一个齐怀微,暮言瞧了眼上锁的房门,南晏倒是乖,被锁了还真不出来。
她戴上面纱朝牌楼过去。
结界荡漾出缝隙,等候许久的齐怀微回过神,不安地看着眼神依然漠然的先生。
他适才刚听说南晏重伤出走,鸩行医者都说没再见过他,辛淮岚虽然也跟着出去,但她向来孤高冷傲,南晏还当众直呼她全名,不救他完全说得过去。
除了她这里,齐怀微已把其他地方能找的都找过,她若未收治……
“在我这,还活着,过两天就好。再休养几天,下一场斗法之前必彻底痊愈。”
暮言看他一眼,把话一口气说完,又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休息了。”
“辛苦先生,您请,您请。”齐怀微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看着关闭的结界,长长呼出口气。
等长发干透,明月已挂檐头。
暮言躺在床上,闭上眼满脑子是斗法台下南晏震撼全场的发怒发言。
她情不自禁地噗嗤一声,翻了个身,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