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刚踌躇满志的时候，生活吧唧给你一巴掌，试图拍碎你的幻想。有时索性躺在泥巴里哀叹哭泣，有时候奋力还手，迎来下一个更沉重的巴掌，但反击的动作给我们的手臂增加了些许力量。一如，我质疑总监的工作安排，迎来的是无尽的加班，但迅速地增长许多经验，慢慢在工作中迎来了一些游刃有余的喘息。 总监批评我的次数没有变少，因为我犯得错误五花八门。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接到他的电话，痛批了我半个多小时。原因是我在没有发给他审核之前的稿子就直接发给了客户，并且他从不听解释也不看过程。我本来昏昏欲睡的脑子直接被他骂到失眠。挂完电话，我忍住不哭，心里默默诅咒他明天堵在路上，八个小时！ 原本可以倒头就睡，其余的需求都会在睡眠压制下妥协，该死的总监消灭了我的困意，而饥饿在此时占了先锋。我只好下楼觅食。 我刚一开门转身就被楼下一个黑影吓了一跳，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站在院子的角落，不知道在神游还是在发呆，直到我下到一楼，他也毫无反应。我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远远地就看见那根熟悉的拐杖。他瘦长的身躯好像一直在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担心再继续靠近会吓到他，停在院子中央的时候，发出试探性地轻喊。：“阿公？阿公？阿公！” 他没有反应，我又连续叫了几声。“阿公，你在干嘛？” 他转过身的时候，着实把我吓得不轻，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光芒。 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哽咽在喉咙的声音始终没有发出来，然后他好像反应了过来了什么一样，清了清嗓子，伸展了腰背，转身回屋，没有理我！ 我想这老头八成是在梦游，或者是被噩梦吓哭了，还是什么其他隐秘的理由？是不是每一张冷漠的面具下都潜藏着一个不那么冷漠的灵魂？至少那眼泪是滚烫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 几天后的清晨，我刚刚试图掐几只蔷薇装进我精心挑选的花瓶里，装点一下我的小屋。身后传来一句不客气地制止。 “你不能乱摘院里的花。”原来是阿公，他用他的拐杖指了指我站的地方。 我转过头，愣了一下，手指还停在那根没有掰断的花枝上。“我看您前几天还摘了呢。”我给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这是我的花。” “我付您钱。” “我不是卖花的。” “哦，下次不摘了。”我妥协了，毕竟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贸然地行动的人是我。接着我灵机一动说道：“阿公，要不我请您吃饭，这束花送我。” 老头愣了几秒，又沉下脸说：“我不饿！” “我做饭可好吃了。” “你这小孩听不懂人说话吗？” “您这老头一点都没有我爷爷礼貌。” 我们莫名地争执了起来，已对老头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失去了耐心。 “那你爷爷显然没有把那东西教给你。” “教给我了您也不会看懂。” “我没有折人家的花。” “还给您！”我把花双手一举。 “那你再折一把，一起送到我屋里来。”老头的语气始终淡漠，对比之下，我那按捺不住的幼稚的冲动，瞬间就被老头的能量压制。 “啊？” 老头手里举着蒲扇，他走到院子那边的长桌旁坐下，一只手扶着拐杖，一只手在胸口不停地扇风。 我掐完两大把，放在老头的面前的桌上。 “给您！”我一屁股坐下。 “下次掐花，记得带把剪刀，斜着剪断。” “我还敢有下次！” 老头一点也不客气地抱走了那一大束蔷薇，一根也没给我留下，真是小气。他刚离开几米，又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对我说：“这蔷薇是我爱人种的，她不喜欢别人摘她的花。” 老头突如其来的解释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您说的是婆婆？” “不是，她已经去世了。”老头的脸上溢出了悲伤，但只存留几秒就恢复了原样。 “上次有一天晚上您哭了，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并不恰当，后半句生生地断在了喉咙里。 老头看着怀里的花半晌，抬头看着我，他缓缓点头，点了很多下。“是的。”他说。 我望着老头，心里交织着奇怪的说不明的感受。是同情？羡慕？敬意？还是感动？我感觉有一根隐形的绳子把一个年轻的灵魂拉向了那个衰老灵魂的脚下。年轻的灵魂总是充满好奇，因此，她迫切想要阅读他的故事。 “阿公，您为什么总不出门？”我在他身后问询一直以来的疑惑。同时等待对方不会客气的态度。因为我自觉又问出了不恰当的问题。 我既期待又不确定他会给我答复。然而，他却转身了走近我几步，非常严肃地跟我说：“因为我不想出门，小姑娘，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