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时每天都要去杂役房给他医腿,他倒不是嫌麻烦,他只是觉得世事变幻祸福无常,感叹人的命运起伏。
刚开始给他断裂的小腿上固定夹板的时候,欧阳谦咬了块布在嘴里,额头青筋暴起都没有哼出一句出来,这股魄力孤时还是很钦佩的,是个成大事的人。
“谦儿,今天感觉怎么样?”孤时拎着医药箱来到杂役房,欧阳谦正在扶着墙练习走路,见到孤时来了,笑呵呵的道,“好多了,您看我走了十几步了。”
“骨头长得怎么样?”孤时扶着他回了房间,“练习一下可以,但还是不要过度劳累,不然反而适得其反。”
“知道的。”欧阳谦掀开衣服,撩起裤脚,孤时看了看,骨头是长得挺快的,用手指轻轻抚过,问道,“这样还疼吗?”
“不疼,痒痒的。”
“这样呢?”孤时又加了些力度,欧阳谦感受一下,也说,“还好。”
“行啊,小伙子就是小伙子,恢复能力很强。”孤时给他把裤脚放下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照着这情势下去,不出一月你就能跟常人一般正常行走了。”
欧阳谦微微笑着应了,却没多说什么。
孤时感慨着揉了揉他的鬓角,安慰道:“谦儿,等简誉自己想开了,也就会原谅你的小小过失了,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在他钻牛角尖的时候,谁劝都不听,但是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肯定会觉得对你很抱歉,在此之前,你先忍耐一下,不要太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欧阳谦呆呆的道,“我不难过,一点也不……”
孤时一早就看到桌上的那些糖果了,那些糖不是随处都能买到的糖,而是别国进贡来的精品,一看就知道是哪位带过来的。
孤时拎出了那枚欧阳谦的玉佩,原封不动的还到他手上,欧阳谦道:“您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以后别再抵押出去了,你放在我这儿我也不放心,生怕给你刮了蹭了的,赔都赔不起你,好好收着吧。”
欧阳谦沉默了一下,道:“那您割走我二斤肉吧。”
“小崽子,净说些胡话。”孤时的心一下子涌进了一股酸潮,大力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如果我也会功夫,能征战沙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早皇上一步抱走你,带你去我家,不让你叫什么义父,就让你叫我爹,好好儿的把你捧在手掌心里长大。”
欧阳谦低垂下眼眸去,孤时搂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安抚的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我怕……我终究是熬不到出头之日了……”
“说什么傻话呢。”孤时轻轻拨着他的头发,露出他凉津津的脸颊。
宫里又新进了许多的秀女,忙坏了宫里的人,尤其是杂役房,别处不愿干的脏活累活全都推给了他们,整日忙的死去活来,丝毫都马虎不得。
欧阳谦因为腿伤,近些日子都没怎么出门,只知道外面很吵,听楚宴说宫里又进了许多的小主,心里只感叹着这深宫中又要辜负许多良宵美景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练练字,作作画,不然就拄着拐棍学走路,闲了一段时间,休养的倒还不错。
他们忙的焦头烂额,欧阳谦却整日整日的闲着,一点忙也不帮,饶是因为欧阳谦身体抱恙,但人累了的时候就是会意难平,于是一些平时就爱挑事的人就闹起了罢工。
“同样都是人,我们累的大汗淋漓,人家窝在屋里享清福,凭什么?老子不干了!”
一个杂役怯懦迟疑的道:“他也不算享清福吧,前些日子他的腿给人打断了,小腿肿的跟大腿似的,好像现在都没好全呢……”
结果就被人一拳头抡到地上了:“有他娘的你什么事?”
那小杂役被捶的脑袋直发蒙,摇了摇头,眼前都是晕眩的了,见他们气势汹汹,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就爱好勇斗狠,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急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到别处帮忙去了。
“大块头。”
大块头凛着眉道:“你们几个闹什么闹?现在这节骨眼上,别给老子搞内讧!要是事情做不好被上边知道,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们!”
“这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一个长相刁钻之人垂了垂眼帘,眼珠子转了转,“可是万事都要讲理不是?我们有时候干的累了,休息一会儿,楚宴总管都不肯,总觉得我们是在偷懒,可那个人整天不做活,总管却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恐怕不是为人总管该有的作风吧。”
“就是啊!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不一般看待?我们整天累的跟什么似的,汗流浃背,还吃的都是馊了的米饭咸菜,他凭什么这么清闲?”
“我们不服!”“不服!”
大块头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们都他娘的小声一点!都不想活了吗?”
被恐吓着他们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你们也在杂役房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我们杂役房做不好活,就是被宰的命,你们不干活可以,等到外面的小主有用得到你们做的东西,而你们拿不出来时,要砍你们的脑袋,没人会救你们,你们自己掂量。”说罢抬脚走向欧阳谦所在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