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没有这个必要了……”段言彻仍旧笑着,“皇上,能来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谢皇上养育之恩……谢皇上授业之恩……”连着磕了头,段毅拉了他到怀里,顺着他的背,“阿彻……阿彻……我的阿彻……跟父皇回宫去,父皇亲自照顾你,父皇一定把你照顾的跟以前一样精神……”
段言彻轻轻推开段毅,笑着看了看这间到处是灰尘蜘蛛网的破阁楼:“我在这住惯了,很舒服,又清净。阿彻身上有晦气,不愿意挪地方了,在这儿很安心,在天空上我还看到了天庭的样子……我以前从来都没见到过那么美的地方,就在这儿看到了……”
段毅心痛的抓着心整个揪起来,哭的浑身抽搐,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了欧阳谦的罪过这样往死了打我的儿子……打的只剩一口气还不肯放过,养伤都不愿让他在自己宫里待着,把他赶到这偏僻脏乱无人问津的地方来。本来有一个婢女伺候,后来婢女哭着说太子不让她伺候,我还以为小畜生又在变着花样儿闹脾气了,也没去管他,只想挫了他的锐气。却没想到,怎么都没想到……
“阿彻,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段毅搀扶着段言彻的身子问道。
段言彻认真的想了想,不久前发现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不说,还会跟着呕出很多血,后来直接就不吃了,可是想着自己已是将死之身还管他那么多,于是点了点头。
段毅吩咐过随从便将他扶到破旧的椅子上坐下,心中又酸又疼,揉着他同样干燥枯黄的头发,眼泪又滴落下来,段言彻盯着天上的鸟儿半晌,段毅扶着段言彻站起来:“你看累了吧?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好。”段言彻躬身颔首,任由他搀扶着自己一步一步挪回床边。
到了床边段毅心痛的无以复加,床上破了很多个洞,大洞小洞,把一个本就不大的旧床展现的异常凄惨。段言彻身上的骨头本就没有接好,睡在这样的床上,真不知怎么熬下去的……
挣脱开段毅的搀扶,段言彻自己把那条又脏又臭又薄的被褥铺好,然后躬身行了一礼:“要您歇了公事来看我,真是惭愧极了……”段毅扶起他,心好像揪在一起般疼痛,“我知道你怪我你怨我,可是身子是你自己的,你难道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对的住我?”
段言彻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他已经没有力气,站不稳,勉强支撑着笑道:“阿彻不配……为人子……皇上就是当场杖毙了阿彻,那也是我的命……”
段毅只觉得心里一大片地方流失了,就像沙漏一样,他不知道流失的是不是自己儿子的生命,想抓却又抓不住,段毅扶了阿彻坐下:“你现在要这样跟我赌气也没关系,等你养好点精神,父皇带你回家,父皇亲自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可是只有段言彻自己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段毅带自己出这个阁楼。
不一会儿送饭的那个人又来了,照例将盘子里一碟子糠菜和一碗老远就能闻到发馊还混合着青苔的潮湿米饭递给了侍卫,侍卫嫌弃的撇着头端上来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准备退下之时,只听得一声:“站住!”
回过头就看见段毅目光紧紧盯住那个托盘,似乎那托盘是他的仇人似的。段言彻却挪了过去,左手还不熟练的挑起米饭送入口中咀嚼。段毅的目光由托盘转向段言彻,那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我那骄傲的小豹子?他一向奢侈惯了,吃东西挑剔的很,这是什么垃圾他也能入口?
呆呆的看着段言彻吃了一口两口三口,又夹了糠菜放入嘴中,胃里果然一片翻滚,可是他还是强忍了不适兀自吞下。再次挑着米饭入口时,段毅猛地将他的碗剥落在地,顺手将那托盘挥到地上:“这是谁送过来的饭菜!谁敢给我儿子吃这些畜生都不吃的东西!是谁!”
段言彻吓了一跳,糠菜实在太酸,段言彻胃里实在承受不住,头一偏‘哇’的一声将吃的这些都吐了出来,但是紧随着又呕出了血,鲜红鲜红的血,吐的甚至比吃下去的饭还多。
呕吐中伴随着咳嗽,喷出的血沫洒在地上,格外鲜艳。
段毅震惊中回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
“是是是……”侍卫吓得失了魂儿,急忙跑出去。
“阿彻……阿彻……我的孩子……”段毅紧紧把吐完血虚弱至极的段言彻搂在怀里,失声痛哭,“阿彻,你再等等,太医马上就来了,我的孩子啊……”
太医们谁都没想到段毅还能再见到活的段言彻,因为他们都猜想现在段言彻说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没想到到现在还活着,急忙都赶了过去。
“王爷,太子这是旧疾未愈便见风寒,落下的毛病啊。再加上睡觉也睡不安稳,吃饭又吃的那样毫无营养可言,所以短短时间就得了胃病。容易见风咳嗽,厉害了就会吐血。他们送的饭菜大都是糠菜,吃在胃里实在酸的难受,难怪太子会吐血了……”太医多圆滑,几句话把自己未治痊愈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若是给医治好,怎的也不会到这副田地。
段毅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吩咐道:“给他送饭的人,砍断手脚,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