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微微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道:“我就说他是个好孩子吧,你多提拔人家着点儿。”
“好,夫人都发话了,我敢不听么?”欧阳谦拉着长腔,揽过她的肩,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头,“我的小朋友气性很大呀,是不是又被说了?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呗,别跟他们计较。”
柒休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欧阳谦抚弄着她的耳垂,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柒休觐轻声说:“有一次,我做噩梦,梦到我爹我奶奶他们找到广州来了,那时候我刚下工,累得很,刚睡着,就听到我奶奶牢牢的坐在我床边,一个劲儿的在我耳边唠叨。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扰我睡觉,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我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就跟她声嘶力竭的吵,我吵得嗓子都哑了。她去跟我爹告状,说我对她不敬,我爹拎着一根很粗的棍子,找到了我住的客栈。我打开房门去看,他正一个房门一个房门的找,要打我。我直接进厨房拿了一把刀,让他直接砍死我,也省得我在这世上受罪了。”柒休觐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欧阳谦却能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安慰的蹭了蹭。
“我在这里从小生活的战战兢兢,出来以后就模仿他们的言行举止,结果就是四处碰壁。后来我努力的想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却总能被人发现,我的极端心态,我的阴暗心理,这让我有点沮丧。可我知道,真实的我就是这样的,我不想伪装成另一幅面孔了。很多很多时候,我看到那些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善意的人,我会由衷的感觉到嫉妒,因为我自己经受了太多苦难,所以对于那些经历苦难没我多的人向我索求安慰,我就会瞧不起。其实我知道我真实的想法就是嫉妒,因为一个人的出身是选择不了的,我连你都嫉妒。我每次回来得到的都是贬低和指责,无论何时,我得不到任何快乐。”
“可是正是因为这所有的因素聚集到一起,才成为了现在的你不是吗?”
欧阳谦捧着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你不觉得你很棒吗?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其实我就是想说,我在外面可以尽量让自己有正常的生活,可如果他们进驻到我外面生活的世界里,从前的广州,或者现在的陇安,我会崩溃的。别说生活,就是踏足,我都会很排斥,那是我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我只希望他们不要靠近。”
欧阳谦微笑着说:“嗯,你以前跟我提过,我们相遇前几年的时候因为有一年你没存着钱,爹要来广州找你,抓你回家,不许你再出来上工,你只要一想想他会来广州,就吓得魂不守舍的。”欧阳谦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你不跟爹说具体地址,他怎么会找得到你呢?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只觉得,把你所有的不好的记忆都留在这里就好,不希望它们去任何你常年生活的地方。”
“我还记得,遇到你之前有一年,我回去过年,他们总操心我成家的事,我又烦人唠叨,但是我奶奶还是一直在唠叨。我就直接回道,我一年回来一次,只是想尽尽孝道,不想惹你们不痛快,你们也别再一个劲儿的说了,再说也没用,到底有什么唠叨的必要呢?我奶奶说,只要你成家,这一切矛盾都可以省去了,你爹的心思也了了。”柒休觐暧昧的摸着欧阳谦的下巴,“我被逼得连一点呼吸的空间都没有了,我说,不是我不想成亲。我奶奶紧接着问,那是什么?我说,你去问你大孙子吧。她白眼一翻,语气凶狠,说,陈年旧谷子的事儿了,我看你能不能记一辈子。然后转身走了。”
欧阳谦的眼神迸射出了寒光,下颌线微微动了动。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被受害者有罪论浸泡的太久了,才一步一步形成了自己这扭曲的人格。为什么所有人不去谴责加害我的人,反而要怪罪我不应该被这事所影响?我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吗?我不想有人疼我吗?我不想成家吗?可这一切,为什么都要怪罪在我身上?那个邻居家的儿子骚扰了我几个月,我娘带我去找到他们家里,他就没再来找我了。后来,我大伯家的儿子又来,直接来我家,我哥哥当时在另外一间房间,我们距离不过几米远。他歹心不死,来了一次又一次,常常我还在睡梦中,被他一碰就醒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可是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娘不在,我爹不在,姐姐不在,后来,哥哥也回外地去了。”柒休觐的后脑勺在他大腿上用力的蹭了蹭,“我原以为,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理解我,抱抱我,结果什么都没有。我并不希望他们为了我去拿刀砍人,但是,为什么我朋友都能心疼我到泪流满面,反而是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在我说出来之后,我奶奶还是一遍遍的在我家里吃着饭,说着,说他老实,说他好。哥,为什么他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可以当做没事人一样,就那么成亲生子去了?几十年了,都没有报应?没人在意过我的想法,我真的想吐,真他娘的,虽然我陷入情绪里就口无遮拦,但我有时候觉得,真的都够恶心的。我不喜欢这里,可只有出身我无法选择。”
欧阳谦摸着柒休觐的眼皮,让她睁开眼睛,然后亲了亲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