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跟着他回到帅帐,碧洲成往回瞥了一眼,淡淡的问:“你跟过来干什么?”
柒休觐犹豫的道:“元帅,你今日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太重了?万一……”
碧洲成轻轻嗤笑一声,似乎不以为意,回到桌案前:“鼠雀之辈,你以为只有一个两个?多着呢。行了,你回去吧,别又给人逮着把柄。”
柒休觐刚看了霍龛近乎被打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以前只是为生计温饱发愁,但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人害死。如今参军了,短短两年时间,已经看了那么多人落得凄惨结局。或许今日的霍龛,就是她明日的结局,甚至更差。多少人生前光鲜亮丽,死后还能保持体面收场?她不知道自己明天的路在哪里,或者以后的路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在一次次阴谋算计中丧命,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她心里难受,怎么着都不肯走,搬了个小凳子凑上前去撒娇:“哎呀,你让人家在这儿留一会儿嘛。”
碧洲成被她的语气弄得有点无语,脸上罕见了几分不知所措。
“我在伙房这么久,你都避嫌不来吃饭。”
碧洲成察觉到她埋怨的语气,毛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知道我避嫌,你还往跟前凑。”
“你都不想我的吗?”柒休觐有点心里不平衡,“我可想你了。”
“……”
碧洲成心想,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做公务嘛,我就在这儿看一会儿,等会儿就回去。”
碧洲成无奈的摇着头笑:“跟个小狗似的。”
“汪汪~”柒休觐真狗叫了两声,碧洲成的笑意更甚,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临走之际,柒休觐又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霍参将的双腿已经废了,以后恐怕也很难维持生计,我想把你之前给我的一百两压岁钱,给他们,好歹算是点贴补。”
这次揪出来的这么多人,所搜出的赃款已然全部充公,如今他们已经算得上一贫如洗。
碧洲成转头看着她:“休觐,你这次能活命,实属侥幸,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他害你?”
“我想,他是走错了路,贪了钱,贪了官位,但那日他是真心爱护孩子的,他也是一个父亲。后来,他为了跟我合手救眠眠,还数次救了我,就当,是为了孩子吧。”
碧洲成点头:“如果是你想的话,你就去做吧。”碧洲成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她一再修改自己的底线。
“你会怪我吗?”柒休觐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他,碧洲成坦诚的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不怪你。”
柒休觐松了口气,这钱毕竟是元帅给自己的,如果他不乐意,她可能真会犹豫。
他不怪柒休觐,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怪。
“老婆孩子就是护身符?”很多士兵私下议论她的做法,“那我们作恶前,都去娶个老婆生下孩子,那我们也可以不用被处死?”
“是不是霍龛最后败了,给了她很多好处啊?以前霍龛贪了这么多钱,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刮出来,也有不少油水,没少贪吧。”
士兵们戏谑的言论听在各个将领耳中,他们自持身份,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当下纷纷传递眼神,只待回了营帐再说。
仲萧第二日才从外地回来,一回来就直奔碧洲成的帅帐,他的亲信听槐看他脸色黑的像锅底,也不敢凑上去,只默默地守在帐外,给他们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讨论。
仲萧进了碧洲成的帅帐,碧洲成还在给元臻写回信,见他气势汹汹的进来,一时间停住了笔。
仲萧身上带着寒气,指了指他桌前的地面:“过来!”
碧洲成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搁下笔,起身站到了桌前。
“这次的事,连皇上都惊动了,你拎出来了暗中勾结、犯上作乱的人,就应该杀一儆百,你是怎么做的?”
仲萧和碧洲成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很少这样疾言厉色,他本身性格就再和缓不过,平时待谁都是笑哈哈的,碧洲成能察觉到他是真的动了肝火,翕动了一下嘴唇,却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他没什么好辩驳。
“问你话!”仲萧的声音提了几分,碧洲成低垂着眼帘,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仲萧没好气的点了他脑袋骂,“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掌管元国各个军机处的元帅!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将军!你上面没有人给你兜底了!连皇上都过问的事情,你反而含糊过去了?有家室有孩子就不用死了?那么多乌合之众,他们利用贪污得来的钱财,都娶了家室,也都有了孩子,以后若有人谋逆,他们都有妻儿,你就都饶恕了?开了这个先例,你告诉我以后要怎么收尾?以后你打算如何治理军营?”
碧洲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能任他泄了这股火。
仲萧也知道是柒休觐赶来求情,碧洲成才改变了决定,他暗暗咬牙:“女人就是女人,你一手提拔她两年,也还是不断的在犯蠢。当时你就应该喝令,谁敢求情,一律同罪而视!她来求情,你竟也答允了!咱们并肩走过来这么多年,你今日却活回去了!你说这事你办成这样,要如何向皇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