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宫苑添了几分生气。
李靖澜提着裙摆走到院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湿润的空气拂过脸颊的愉悦。粉雕玉琢的美人,与周遭的朱墙绿瓦格格不入,像是误入此地的惊鸿仙子,下一眼便要登仙而去。
岁喜仍在扫着落叶,散落各处的残叶被他扫进了墙下的花丛里,留着作明年的花肥,虽然明年他们不会再住在这儿了。在这住了三年,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李靖澜听到岁喜的叹息,朝他喊了一声:“岁喜,又在偷懒!”
岁喜被她惊得一个激灵,转头便见李靖澜脸上那抹灿然笑意。他一时愣在原地,下一刻眼前便涌上了一层雾气,滴落成珠。
他已许久未见公主这般真切的笑颜,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他恍然间回神,抬手往眼角抹了一把,向李靖澜跑过去。
“殿下,你起了。”
“恩,出来透透气。”
“奴才来扶你。”岁喜的手刚抬到半空,紧闭着的宫门传了响动。
岁喜神色一变,向李靖澜看过去,见她已收了笑意,眼底氤起了一层浓墨。
玉婵快步向李靖澜走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宫门打开,进来了两个躬着身子的小太监,迎着还未踏进门槛的那人。
来人虽着一身墨绿色内侍服,制式却更为繁琐,布料也更显华贵。
岁喜已上前一步伏跪在地,玉蝉也躬身施礼。
“魏公公。”李靖澜开口便带上了几分柔弱。
魏千向李靖澜行礼:“公主殿下。”他嗓音骤然变得尖厉,“你们怎能让公主在外面吹风!公主本就体弱,你们安的什么心?待我去禀了陛下,把你们都发到浣洗司去!”
“公公别怨他们,是我在屋中闷了许久,想出来晒晒太阳。玉蝉和岁喜跟了我多年,还请公公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殿下既开了口,奴才哪敢不遵。”
李靖澜不愿继续听魏千阴阳怪气,问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魏千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陛下说公主殿下明日便要出宫入府,想来舍不得,特让奴才陪着公主殿下一同在宫里逛逛,莫被那些个不长眼的冲撞了。”
是怕我遇见不该见之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李靖澜腹诽着,出口却是:“还是皇上想的周到,那便有劳魏公公了。岁喜,你留下,玉婵与我随魏公公同行,莫辜负了皇上一番好意。”
魏千屏退了他人,只他一人在前为李靖澜引路。
“绿芜苑”外的那条甬道上笼了一层浅浅白雾,一眼望去似看不到头。
此处与圣上所居的承乾宫相距很近,在李靖澜的爷爷和太爷爷那朝都是宠妃的居所。李靖澜的父皇李衡空置后宫,此处便荒废了。直到李豫即位,才命人整理翻新,把李靖澜安置在此。
同一座宫苑,待遇却大不相同,自她住进之后,绿芜苑门可罗雀,宫人都避着走。
见四下无人,魏千走在李靖澜身侧,低声说道:“殿下,陛下说,您若是想去重华宫,便让奴才陪着您去。”
李靖澜脚步一滞,将魏千的话快速琢磨了几番。
玉婵不动声色撑着她的手臂,握住了她的手。
李靖澜定了定神,抬手抚上额角的伤疤:“哪里还有什么重华宫,早已化作焦土。这几年我总梦到父皇,梦到他如那夜一般要烧死我。故地重游,徒增伤感罢了。魏公公还是引我去见皇上吧,我有话要同皇叔说。”
玉婵拿出手帕,为李靖澜拭去眼角的泪珠:“殿下,玉婵还在。”
魏千望着低声垂泪的主仆俩,出言安慰:“殿下,陛下同您说过,您只是受了姜氏母子的连累,姜氏母子毒害先皇,先皇气极才会火烧重华宫,非是因着您,您要想开才是啊。”
李靖澜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姜氏母子……
三年了,许久不曾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姜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