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上重点高中就好了。”
“读上重本就好了。”
“读上研究生就好了。”
“结婚就好了。”
“生孩子就好了。”
钟佳年听了二十余年的‘好了’，可生活依旧不尽人意。
她如愿以偿的进入TOP9的一所政法大学读研究生，人生的一切馈赠都在冥冥之中给了标价，她用自己的青春去换，用叛逆去换，用不甘心去换。
坐在宿舍冰冷的椅子上，她接到了来自J市的电话。
“年年，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家？”
“导师留我在学校做事，过年前一周会回去。有什么事吗，妈妈。”
“我有个同事，她儿子也是在S市，化学专业的研究生，人很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钟佳年蹙起好看的眉头，心中有些烦躁于手头的工作，但是她已经习惯性讨好长辈的喜好，不敢表现自己任何一点叛逆。
“到时候见见吧，妈，我还忙。”
叮咚。叮咚。叮咚。
下一秒，手机已经传来三张照片，钟佳年点开第一张。
那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儒雅又温和，穿着红色羽绒服对着镜头微笑。
“这孩子人很好的，妈妈已经了解过了，什么长相啊，学历啊，都比不上人好。”
第二张是男生在实验室，拍照的人应该是在门外，隔着玻璃拍他。男孩恍若未察觉，他拿起试管比对数据，白色的实验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工作稳定，听说手头已经有3个offer。”
第三张是家人的合影，比起前两张他的身型又圆润了不少，抱着父母，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家庭很幸福的，他爸爸就是你李叔叔，你看对你汪阿姨多好！儿子肯定不差的，还一同在S市发展，以后.......”
“妈妈，我很忙，过年再说吧。”
这样的语气明显是没看上，但钟妈妈一点也不生气，在她眼里女儿漂亮、学历又高，又乖巧又听话，是她显摆的资本，也是她珍贵无比的礼物。但现在好男孩确实是稀有动物，女生就怕比较，这一比年岁上去了可就会吃亏。
李池她是了解的，学历好，个子高，还是J市本地人。最重要的是他爸爸是J是竹山区宣传部部长，妈妈是一中的校长，他又是独生子，可遇不可求，相处一下总归不坏事。
“年年，妈妈已经把你的照片发过去了。男孩子非常满意，有意想和你接触，你要么加个微信，好不啦？”
钟佳年有些犯困，猛地灌了一口咖啡，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还有两个月就要提交论文初稿了，她改了又改，却发现自己的思路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顺不下去。
想当年，她写过那么多小说，当时文思泉涌，如今读的书越多，见的人越多，她反而一个完整的段落都整合不出来。常常卡在几行文字间，望着大纲愁苦万分。
“哦。”话音刚落，微信就弹出了新朋友。
对方没有直接和她说话，想必是先点进去看她的朋友圈。可惜钟佳年的朋友圈只有寥寥几篇学术公众号的转发论文，并没有露脸聚餐的图片。她这样的不合群，也不喜欢展示自己，以至于家人和老师都以为她有意屏蔽。
其实没有，她只是一个很孤独，没什么追求的人，不喜社交、不喜攀比、不喜妆容、不喜美食，她也挺不喜欢自己的。
钟佳年把飘远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文字间，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归处。这才看见刚才那几行文字全部都是“结婚就好了就好了就好了......”
密密麻麻的，像是缠绕在她心头的蜘蛛网，她苦涩的笑笑把那几行字删除，同时又在等那个男生微信。
她是一个那么听话的人，妈妈的交代让她不得不‘照顾’好这个男生的情绪。害怕错过一条微信，会让家人发现她其实不够好，或者没有那么好。
凌迟一般，她打不下一个字，光标停留在，“然而网络帮助犯罪行为的犯罪主体之间的意愿联系和行为共性极弱，难以被评为共同犯罪。”
叮咚。凌迟结束。
“你好，我是李池。”
“（微笑）我是钟佳年。”
对面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发出文字。过了一会儿又在输入。
5分钟后。
“过年见。”
钟佳年觉得自己病了，长久以来她不承认这点，觉得这样生病的自己也会让父母失望。她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突然就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偶尔又会出现在某个地方，却忘记了怎么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的乖巧是父母手中的牵线，也把她自己困在其中。她一步步走到越来越好的位置，也一步步越陷越深。
“年年？年年？”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钟佳年一张娇俏的小脸被映照的无比动人，她的脸上有些失了血色，瓷白的脸上五官清纯，偏偏眉眼间有几分妩媚，杏眼眼角微微上挑更显得艳丽，就像是白净的瓷面上点缀了几点朱砂的红梅，让人移不开眼。
李池看的很是心动，他搓搓有些肥胖的脸，虚扶了一下眼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