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之前,杨枫野乐此不疲地喜欢玩同一个游戏。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被带去医院。大人们在明亮的房间里争执,而她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后花园荡秋千。
然后,将面前的画面与上一次见到的找不同。
凋零了多少片树叶,更换掉了几个护士,地板爬上的苔藓又扩大一圈。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一年内太阳和月亮分别会倾斜不同的角度,星星与星星也时有不同。
小学时,杨枫野在语文课上钻牛角尖。
她举手发言,固执地追着老师问,“眷恋”和“缅怀”是什么意思?“回忆”与“遗忘”是种什么感觉?
毕竟所有发生的一切,过马路时闯红灯的车牌号,陌生人不小心闯进她视线翻折的衣领,花瓣盛开时翘曲的角度,它们如同被吟游诗人刻在石碑之上的特洛伊战争,清楚地刻在她的记忆里。
她没有回忆可言。她的一生随时可以阅览。
初中三年,杨枫野学会了很多。
首先是沉默,她发现大家不喜欢太特别的人。
然后努力地学会了遗忘。
每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反反复复的日常令她痛苦不堪。
其实也算不上忘记,只是将那些记忆锁到大脑角落的木盒子里。一到夜晚,强压下去的记忆发泄报复一样占领了她的脑子,她的梦境里全是满满堆积的过去。
高中进了重点班。
高一还没分科,杨枫野的同桌是位历史第一的物竞大佬。晚自习的时候,刷题刷得很累,他翻阅文言文缓缓脑子,然后情不自禁出声赞叹古文之美。
他念着阿房宫赋的最后一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这位后来拿了奥林匹克物理竞赛金牌的大佬欣赏地望向他的同桌:“杨枫野,你就很优秀。我发现你相同的错误不会出现第二次。”
连他都不能做到完全彻底地规避弯路。
那时杨枫野给出的回答是:“跟你们这些天才比起来,我就只有记忆力还不错了。”
——直到现在。
惯用的借口失效了。
迎着闫毕探究的目光,杨枫野不得不坦白:“我有超忆症。”
一种无选择记忆的疾病,对感觉、气味、声音、味道和想法均无法忘记。
杨枫野解释:“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储存在我的脑子里,能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
陈霆辰下意识后退两步:“那不是我在你面前犯的所有蠢,等我们都快老了你都还记得!”
杨枫野无奈道:“大家都是你这个反应。所以我才不愿意说出来。”
“其实,也算天赋吧?”陈霆辰挠挠头,“过目不忘是多少人想要的能力。”
“有的天赋是一种诅咒。”杨枫野说,“而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我要解释的也已经说了。”杨枫野扭头,冷静地问,“你们有什么附录?跟李思琦有联系吗?”
陈霆辰下意识看向闫毕,仿佛小兵等待将军下令。
杨枫野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是关于蛊虫优选的。”闫毕温和道,“没有多长。”
闫毕示意他们抬头:“既然你说你有超忆症,那天上的太阳,你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杨枫野和陈霆辰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太阳仍旧是那个太阳,日晕折射到地面,投下影子。
陈霆辰茫然道:“有什么不同?”
杨枫野眯起眼睛,直视太阳让她的眼睛很不舒服,片刻,她回道:“光线不一样了。”
似乎穿过了某种介质,光线折射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应该是类球体。因为变化是平滑的,如果有棱角的话,一般会在特定的角度发生剧烈的畸变。
“基地外面有一个罩子。”闫毕比划了一下,“为了更好地掌控我们的动向。”
“气象局?”杨枫野问。
陈霆辰愣了愣:“你还知道这个?”
闫毕:“谁跟你说的?”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转头盯着杨枫野,原本懒散的神色荡然无存。
一直以来,闫毕都以温和的面具待人,杨枫野头一次见他这样认真,不自觉升起一种不安:“体检的医生。”
陈霆辰了悟:“生物共生所。”
“生物共生所?”
“几名社会科学家领头的一个组织。跟基地有合作。”闫毕神色缓和了些,“这个手环就是跟他们共同研发的。监控基地的不止他们。所以,起码我们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而这个罩子,也不单是保护作用。附录最后写了一句话——如果打算赢得最后的奖励,那便好好思考【蛊虫优选】的含义吧。”
杨枫野:“之前刘茹茹说,她怀疑大红蜘蛛就是蛊虫。”
“是这样的。”闫毕张开双臂,仿佛拥抱着整个罩子,“我听说蛊虫是跟一群毒虫进行竞争后的胜利者。”
杨枫野明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你怀疑,罩子里的基地……是蛊虫们争斗的场所?”
闫毕轻轻点了点头:“让我们再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