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袅袅,熏梅染柳。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越过枝头初绽的浅红,收尽昨夜无端风雨带来的余寒。花枝簌簌,洒下阵阵芬芳。柳叶迢迢,斜斜拂过春光。
这是映春山的春,日复一日、亘古不变的春。
薄雾渐渐消散之时,端坐在深林溪边大石上的少女睁开双眼。她未施粉黛,如云乌发只靠一支桃木簪子斜斜绾起,面容清透精致如琉璃。少女垂眸,凝神于手心亮起的光球。虽早已做好了准备,眼里也不禁有着浅浅的失望。
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她的修为就停滞在此,没有半点突破。
殷如柳沉默地收起手心光球,装作若无其事地向林外走去,正好赶上映春山弟子晨修的时间。
映春山弟子是太微学院春夏秋冬四院中最少的,纵是晨修之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弟子也三三两两的。殷如柳随着稀疏的人流而行,思及停滞不前的修为,难免愁绪涌上心头,蹙起秀眉。
还未走到练功台,一只素手就越过众人,拦在了殷如柳身前。
在四周弟子或同情或担忧的目光中,殷如柳抬头,不出意外是凌霜满是蔑视的凤眼。
“今日又是轮值之日。这个月轮到咱们映春山职守学院,我和蔺师兄去值封神塔。”凌霜倨傲地看着殷如柳,“你呢?”
太微学院的夜间值守每月都会轮转,中低阶弟子负责值守普通地点,禁地则是高阶弟子才有资格去值守的。而凌霜今日去值守的是位于学院中心四季台内部的封神塔,更是禁地中的禁地。
学院弟子无不以能值守封神塔为荣耀,凌霜入门五年就能获得这个资格,更是令人艳羡。
凌霜和殷如柳同年入学,是当年映春山入学时天赋最高的两名弟子。而五年之后,凌霜已成为映春山这一辈中的佼佼者,殷如柳却还止步于中级弟子。
殷如柳不欲与她争辩,丢下一句“书院”就欲绕路而走。凌霜今日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为难,又被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凌霜斜睨着殷如柳:“不是说你哥哥是映春山百年一遇的天才?怎么现在还是中阶弟子?”
殷如柳没有看她,耐着性子道:“烦请借过。”
凌霜:“不让怎么着?”
二人周围忽地木石翻飞,周遭春柳的长枝急剧抖动起来,柳叶如刀刃闪着锋锐之气簌簌而出,直冲凌霜而来。
凌霜脸色不见慌乱,从容后退一步,自身后挽出长剑挡于身前。两人此时处于晨修人来人往的路口,旁边围观了三三两两的弟子,凌霜的剑一出鞘,周遭前前后后响起了小声的抽气声。
众人都焦点都在凌霜手里闪闪发光的夺目长剑上。
“这剑气怎么这么盛?”
“你还不知道吧?凌霜上个月刚升了高阶弟子,长泽长老特意赐的。”
柳叶凌厉地逼近凌霜,却在剑气前停住了攻势,在剑光之前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纷纷扬扬地往下坠,落了一地。
凌霜在众人的惊叹中挽了个剑花,才不紧不慢地收起了剑,目光上下打量着殷如柳:“飞叶刀?你一个中阶弟子,学这高阶法术做什么?学得会吗?”
殷如柳垂眸,隔绝周遭善恶交错的目光:“我与凌道友又非同一师尊,师尊教我什么,我学什么,还轮得到凌道友操心吗?”
她错开身侧的凌霜:“烦请借过。”
凌霜没有一丝要动的意思。
见两人僵持不下,围观的弟子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虽然凌霜已经找了殷如柳麻烦好长一段时间,但今天的架势甚是少见。许多赶着去晨修的弟子也放慢了步伐,没有人想错过这场精彩戏码,不然在晨修间隙的茶话会可掺不上话。
虽然在这修为迟滞的三年来多次被人议论,殷如柳仍是不想成为被众人讨论的焦点,她正欲暗自运气,御风而去不与凌霜多纠缠。忽地一株极为粗壮的藤蔓自二人之中拔地而起,藤蔓绿意盎然,柔软却坚韧,直接把殷如柳和凌霜二人别开三步。
“蔺师兄来了。”人群中有人小声惊呼。已经有精明的弟子在看见蔺宿的身影那一刻就已经偷偷溜走,被蔺师兄抓起来罚抄书扫地可不是闹着玩的,剩下还有稀稀拉拉的人不死心,想看完今天这场热闹。
蔺宿冷淡地环视四周,声音不容违背:“晨修还有三分钟开始,迟到者扫一周映春山。”剩下的弟子闻言也纷纷噤声,立即御风而去。
本来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只剩下三个人,蔺宿的目光落在殷如柳身上:“又是你俩?”
这姑娘他认得,殷似柏的妹妹。另外一个正对他怒目而视试图挣开青藤的姑娘他也认得,被他罚过很多次了,甚至今夜还要同他一起去职守封神塔。而这两姑娘打起来,他也好像处理很多次了。
“你俩……”蔺宿斟酌许久,最后开口道:“晨修后各扫一半映春山,连扫三天。”
*
凌霜没有再找殷如柳的麻烦,殷如柳下完晨修,老老实实扫完地,开始职守。亥时已到,除却职守封神塔的弟子,其他夜职弟子都可以回去休息。殷如柳和另外一位弟子再巡视了一遍书院,准备回到舍馆。却见一只青鸟扑簌簌落在肩上,是师尊长清道人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