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礼貌婉拒了去厕所的邀请。
他耐心解释,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想,而是出于卫生的考量,空气中飘舞的细菌可能会让人患病。
白翎奚落道:“以前也没见您这么讲究。”
人鱼抬起手,向侍者要了一盏红茶,转眸轻声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白翎原本想说,前世我拉着你去飘满霉菌的破出租屋里鬼混的时候。
不过他瞥了眼对方,并不确定人鱼对他重生的事是否了解。毕竟他十五岁认识D先生,十七岁签订监护人条约,到如今这个年纪,两人之间也不算陌生人。
作为他的前任监护人,人鱼会为他愧疚,听起来相当合理。
白翎思量再,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把重生的事抛出来。
他自己尚且没弄清里面的缘由,也害怕这只是黄粱一梦,一旦戳破,这条人鱼就会变成泡泡,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
他承当不起那么沉重的后果。
不管真的也好,或者是死前一瞬的梦境也好,白翎决心驻扎下来,重新起航。
白翎回想了一下,随口说:“以前……您把我压在浴室瓷砖上,强行做‘检查’的时候。”
说完,他撇撇唇,浮想起郁沉拔出食指,缓慢舔尝残留液的样子。
脏东西!
郁沉毫不觉意,端起精巧的小茶杯,气息吹拂,绯红色的水面漾起波纹,“原来是那次。”
白翎拳头抵着桌面:“没错,你把细菌都吃嘴里了。”
人鱼声调优雅地说:“无妨,你也没少吃我的细菌。”
吃细菌……白翎心头一颤,对方不会知道自己吞过他的东西吧?
他滚了滚喉结,面无表情地否认:“哪有那种事。”
人鱼的长指捏着小银勺,搅了搅茶水,轻嘬一口,像品尝什么珍馐:
“可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燕窝。”
燕窝?
白翎不明所以,燕窝是金丝燕分泌的唾液,也就是鸟口水,鸟……口水……
他顿时脸红心跳,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据说配偶长期生活在一起,会越来越像,这是因为经常接吻,互相交换细菌群,对双方性格和行为习惯都有趋同影响。
白翎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滑口一句:“好吃吗?”
郁沉稍稍侧头,深绿瞳眸反射微光,柔和道:“很润口。”
再看那只鸟,已经深深埋起烫脸,额前的毛梢都要掉进红茶里了。
结完账单,老板笑眯眯送了一把薄荷杏仁糖。
郁沉换过手,把糖揣进鸟口袋里,却意料之外,摸到一片薄薄的东西。那只鸟身躯微震,若无其事看向天花板,试图掩盖心虚。
郁沉无奈地笑了笑,对老板说:“刚才经过走廊,看到一张照片上有我。方便卖给我吗?”
老板热情道:“那些都是我爷爷和叔叔当年看店的时候拍着玩的,之后也有不少熟客领过照片。您要哪一张?我摘下来送给您就是了。”
郁沉两指一夹,从白翎口袋里捻出那张照片。
老板从柜台后探过身子,歪着头去看:“这张啊……上面只拍到侧面,您确定要吗?”
“嗯,孩子喜欢。”
郁沉话音刚落,便感觉细伶伶的手指头戳进他的掌心,磨磨蹭蹭,小狗撒娇似的。
他一下子合拢手心,像捕捉网笼下的鸟,抓住了那根手指。
白翎被惊到,蓦地肩膀一颤,回眸怏怏对他做口型:
放开孩子……
郁沉神色漫不经意,手上却捏得更紧了。
“不过在我们店里,领照片也是有条件的,”老板笑眯眯弯下腰,打开柜台摸出一台老相机,“得再拍一张补上。”
十分钟后,他们走在湿淋淋的鹅卵石路上。
白翎摸了摸口袋,里面贴身放两张胶片。之所以是两张,是因为人鱼找老板买下了新照片的副本,一并揣给了他。
老伊和小伊都是你的了。
人鱼这么温和地说。
白翎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胸口暖暖的。一阵寒风吹卷过来,拂乱了他的睫毛,人鱼的黑色羊绒大衣张开,一下子将他罩住,拖进热烫的胸怀里。
啊……好舒服。
白翎缩起肩膀,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衣襟,真的像只遭受风雨的雏鸟那样,躲进亲鸟的翅膀,陷入郁沉的怀抱。
真正的权力不是欲.望,而是控制力。
他把你当成孩子宠,并不是他看低你,而是他有这个实力,便这么做了。
这样的纵容,白翎实在难以抗拒。
人们对伊苏帕莱索一无所知,白翎曾经也是。但一日日和这个男人相处下来,他发现,对方似乎也和他一样,是个矛盾纠结体。
论谁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