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踩在长石板路上,感受到滚烫的午后余温。
低头看,纯白色裙摆底下是两只光洁的脚丫。
我的脚……
我的鞋呢?
顾不得多的,我频繁抬脚落脚,只想走到稍微凉一点的地面。
于是我跑进了近处的小巷口。
刚过光影交界处,眼前却顺应地模糊起来,强行眨眼,还能幻见几个缓速漂移的光点。
口干舌燥,难受得紧。
大抵是方才在日光底下待的久了,看了眼太阳,这会儿来到暗处,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犯晕了。
手硬撑上墙脚,迷迷糊糊缓了好一会儿。
理不清之际,几缕飞絮顺着朦胧的光线,在低空中打着绝妙的花旋,落于脚下。倏地一阵清风拂过,磕磕绊绊,散尽于不归巷。
好在风凉,吹透了全身。
脚心慢慢传来凉意,我的气息有所缓和。
走多几步才发觉,这幽窄的巷子似乎长避艳阳,墙裂万物生,落得些许冷清。
本以为转进了条死巷,没想到在尽头又画了道门。那门口夹在两墙之间,只两人宽,古朴的门扇朝内半敞,里面透出比斜阳稍暗些的光影。
我没有多想就闯了过去。
“啊!”
怎料到,脚尖被高高的门槛绊住,肩头重重擦过门框,越过大半身宽的长廊,迎面撞上一片淅淅沥沥的门帘珠子,直接摔到了人家的正厅。
若不是双肘及时撑住地面,否则就真的五体投地了。
“是谁?”
里面的人被我有所惊扰,飞快赶来我面前。
“嘶……”
听到脚步声,管不上身上的疼痛,我赶紧爬起身来,抬眼撞见一个少年。
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样一张脸,他就像是从西方古典壁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肤色雪白,眉眼深邃,鼻梁高耸,面庞偏柔和,不比轮廓分明的雕塑,顶着一头凌乱如鸡窝的黑色短发,眼珠子也不是我料想的其他颜色。
他是混血儿吧。
他的眉宇间易透露出一股不耐感,尽管他现在脸上正做着相当惊讶的表情。这让人不禁猜想,他也许是刚刚醒来,并且有起床气?
我们两个面对面干瞪着眼,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是他先说,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不是质问我是谁,为何私闯民宅,而是问: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的中文讲得蛮标准,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我思索片刻后,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恐怕……没有吧。”
他一改过往神情,冷睨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想也是没有才对,这不没过年吗,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给我拜个年呢。”
……
我决定要收回先前的“没想到”。
他继续盘问我:“你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可以说是故意不小心的吗?
我这么想着,但没敢说出来。
“还是从我后门进来的,难道我后门没有关吗?”
“没有。”我弱弱地回了一句。
顶着他瞪我的目光,我咧牙开口问道:“我进来想借你点水喝,可以吗?”
他的额眉一直微蹙着,问我:“你刚才摔得没事吧?”
“没事。”
“那就行,不是碰我瓷儿的就行。”
……
他进里屋后,我环顾起四周,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室内装修崭新的屋子,尽管外部看起来有了些年头。
或许是因为周围高墙遮蔽了光,天还没黑,屋里就吊起几盏煤油灯,灯火通明,只是到处都是杂物,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只留了窄小的过道,乱糟糟的,跟主人的头发一样……
“怎么不找个地方坐啊?”
他回来了,走过来把水递给了我。
“傻站着干嘛,需要我亲自把凳子搬到你屁股后面吗?”
“不用,我站着就行。”
主要是这也没法坐啊,而且就一张凳子。
他没听,拿了那张凳子过来。
我只好接过,说了声谢谢。
刚坐下,就听见他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不穿鞋啊?”
“可能是掉路上了。”
他无语道:“掉了你不会捡吗?”
“我没看见掉哪了。”
“掉哪了你都不知道?”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我摇摇头,他已经变得无话可说,看了眼我的脚,像是随手往旁边箱子里一翻,从里面掏出一双鞋,一双新鞋,低跟,款式漂亮百搭。
“呐。”
我一脸懵地看着他,只见他修长的双指高高拎起白色布鞋,在我面前晃悠两下。
“给你的,你放心,这双鞋你指定合穿。”
“啊?”
“啊什么?”
“这是要送我吗?”我惊讶地问。
“嗯。”他点头。
“为什么呀?”我不禁疑惑。
他一本正经做出解释:“你摔了啊,而且还把鞋子弄丢了,你这样回家不会被你爹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