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小了点,场面更静了,这些一连兵现在终于明白,特战连也是要打阻击,只是这阻击与众不同,不是拦住路,而是给鬼子动力让他们把孔庄先抹平。拦路挡不住多久,但是守孔庄肯定可以拖延更多时间。
挺拔的胸膛不再挺拔,高昂的头颅沉默着垂下,队伍终于开始继续朝孔庄走。
良久,迟迟还没挪动步伐的那位排长重新抬起头:“丫头,我担心的是……胡连长真的能把鬼子拉去孔庄么?”
“哼哼……”小丫蛋忽然轻蔑一笑:“没有我哥做不到的事!另外,丫头不是你叫的,你级别不够!”
那排长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身随队继续走了,小丫蛋刚刚展现的得意表情便转瞬不见,再次锁紧了小眉头。值此时刻,我哥的威信不容动摇,面对这些与特战连不睦的混蛋一连兵,必须骄傲坚定。可她同样在担心,我哥还能顺利的回来么?鬼子真的会先推孔庄么?如果拉不到孔庄怎么办?
顺手折了耳畔的一根枝随意挥抽两下,注意到了枝杈上的点点含苞,这才垂下了辫子抬起一双忧郁清澈的漂亮大眼,盯着那些斑驳间的花骨朵看着,又忍不住抽抽起小鼻子嗅着。
“好香!傻子,你闻见了么?”
“俺不饿。”
“姑奶奶我想当大英雄,你觉得怎么样?”
“俺帮你打断马大个的腿。”
“可是……怎么知道哪个是鬼子的头儿呢?”
“连长总是让俺往左看,俺现在不知道哪边是左。”
“你以为鬼子只来一个班吗?你以为我要打二号位的军曹?告诉你,这回起码得是个大尉,要是少佐就好了!哼哼……”
“大尉有多大?”
“咱们两个换一个大尉太亏了……还是姑奶奶我一个人换罢!可我还是担心……无法确定真正的目标。”
呆子忽然不说话了,他木讷地看着正在仰着小脸闻花香的丫头,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将垂着的两只糙手努力攥紧,再放开,又攥紧,又放开。
湛蓝的冬日青空下,寒冷荒原上斑驳着雪,寒风仍然在吹。
河岸,石桥,碉堡,那面狭长的血色红旗依然横风招展,烈烈。
一个鬼子军官,大尉,并未着长靴,而是穿了一双标准军鞋,倒没有像普通士兵那般打绑腿,而是在小腿上套了一副棕色牛皮护腿。不喜欢穿靴子,这是个战场上滚了多年的大尉,不强调华丽,但有自己的个性。
他随意地反手提着军刀,横叉步站立在桥北岸的碉堡旁,仰着头,静静看着那面插在碉堡上的红旗在他的头顶上尽情飘摆。
一个鬼子少尉匆匆跑过了桥,来到大尉身后,汇报伤亡战损。
大尉一直仰头看着那面风中的红旗,头也不回,日语说:“我不瞎,看得见。”
“那我们要不要……”
“没必要!尸体和伤员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派人去通知城里来人接,我没兴趣再派出两倍伤亡的人力送他们回城,队伍今晚必须到张家镇。”
少尉转身跑了,伪军营长凑了过来,一副热血军人气概道:“太君,那些八路沿北岸朝东跑了,但您放一百个心,我的弟兄们已经粘住了他们。我打算派一部朝偏北,再派一部沿南岸向东,天黑之前保证能把他们堵在下游。”
大尉继续仰头看着那面风中的红旗,头也不回,汉语说:“那正是他们要的!我们……要去独立团部,不该在河边跑步。不追他们,他们也会再回来……找我们。你地人,撤回,随队继续出发。”
伪军营长楞了楞眼珠子,把大尉的话回味了好几秒才回过味来:“您是说……他们这是故意拖延我们的行程?我懂了!懂了!”然后掉头离开,去重新调配他的队伍。
这时,一个鬼子中尉叽里咕噜地用鸟语咒骂着爬上了碉堡,抽出他的军刀狠狠将旗杆砍倒,又急急跳下来,当着大尉的面用靴子跺踩着落地的红旗。
大尉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够了。这没意义!去组织队伍,准备出发。另外……派人先行去通知张天宝,明天一早向西进山,孔庄村与我部汇合。嗯……还有,八路一定还有进出山的通路,威胁张天宝一下,他的防区封锁有漏洞,如果不找出这条通道并完善封锁,皇军会让他难过的!”
鬼子中尉愤愤去传令,大尉踱了几步,看着地上那面被践踏过的红旗,和孔庄村特战连几个字,自语:“中国人说……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
冬季的天色黑得早,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在雪色微光中急急跑,单列。
凭感觉,张家镇不远了。
“停!原地休息,休整装备!马腿,你继续向前,必须确认张家镇的情况!”陆航下达了命令,然后躬起后背手撑膝盖猫下腰,在原地大口喘。
放弃碉堡后他没有带队向北撤退,而是向东逃离,因为往北跑的话,鬼子顺路,可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一部伪军向东追击了不远便撤了。战士们都在庆幸着,这场战斗是占了个便宜又卖了乖,没想到摆脱也这么容易。唯独陆航的脸色却更差劲了,这不是好兆头,敌人的指挥员很可能是个理智型的。
虽然见不到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