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小刚才趁热把叫花鸡撕开,烫了就用两只手捏一会儿耳垂,没觉得有什么,刚刚被他这么一制止,手指忽然就娇嫩起来,竟觉得刚才烫到的地方特别红,还有一点点疼。
“你不是最怕烫?”“官城”自己扯下一块肉慢慢嚼着。
时间过去太久,他几乎忘记了她曾经那么怕烫,每次买了奶茶,都得帮她吹得温了她才喝。
秦小小一怔,怕烫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许是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不是官城,对着他时,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有些往事很轻易就能说出口。
“以前在餐厅打工,端盘子被烫到是常事,回去抹点牙膏过两天就好了,最严重的那次,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客人,他嫌菜上得太慢把汤泼到我身上,”她顿了顿,当时觉得委屈极了,现在说出来,心情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事,“那会儿是夏天,热汤把工作服都浇透了,就粘在身上,也不过抹了半个月的药膏就好了。”
她笑了笑,问:“你知道烫得水泡长什么样子吗?”
“官城”神情复杂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晶莹剔透,非常漂亮。”她下意识摸了摸腰侧。
“你怎么会去端盘子?”“官城”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他没记错,她的家世很好,以前骄傲得像个公主。
秦小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渐渐变凉的鸡翅,忽然就没了胃口,放到一块敲下来的黄泥上,用他递来的帕子慢慢擦着手,眼睛望向池塘正中,纱帐随风轻扬,她的思绪也飘忽起来。
“我爸爸是个大学教授,带着他的学生耗时两年做了个项目,那天,他陪想买项目的一个老板吃饭,喝多了,出了车祸。他一个搞研究的,哪儿懂得做生意。”秦小小苦笑,“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妈妈去接他,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小汽车相撞,那辆车载着一家三口,加上我爸妈,一共五个人,再也没回来。”
她从来没对人讲过这些,别人问,她总是简单地回一句“车祸”过世了,只有相熟的邻居还记得他们家当年那些事,事主的家人上门闹过很多次,堵过许多次门。
“什么时候的事?”“官城”的心沉到了深深地海底,四边的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和你提分手的前半个月,”秦小小咧嘴冲他笑了笑,见他面色沉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都过去了。”
简简单单一句“过去了”,他又怎会不知当年她有多艰难。
“如果……”“官城”说不下去了,哪有什么如果,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说得对,我既冲动,又很幼稚。”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这么多年,他虽然不刻意去想,可是心底深处一直是怨着她的,怨她的水性扬花,怨她的冷酷自私翻脸无情。再次遇见,他也曾恶劣地想过,与她旧情复燃,再将她狠狠抛弃,让她也尝尝背叛的滋味。
可他从未考虑过,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当她说出爱上别人时,他怒气上涌,转头就走,他也有自尊,他也一样骄傲,转学,搬家,一去五、六年,杳无音讯。
他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走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拳捶向自己胸口,直把自己打了个趔趄,吐出一口血来。
身体的疼,不及心里万分之一。
秦小小收回视线,望着不再冒热气的鲜菌汤,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虽然凉了,还是鲜掉了眉毛,她的厨艺就是从那个时候练起来的。
没办法,人总得活着,活着就得吃饭,买不起只能自己做喽!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的秦十郎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叫了声“丫头”,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的话,又觉得太煽情,想了会儿,说:“回去咱们办个书院。”
秦小小没想到悲惨的经历还能换来这么个惊喜,愣了愣,莞尔一笑:“姑爷爷,我当年考上了一个特别好的大学,可是没有去念,现在想想,挺遗憾的。”
“你想学什么?我教你。”秦十郎从没这么温柔地说过话。
秦小小摆了摆手,“我想让你教大家制盐、炼铁、盖房子……这些你都会吧?”
秦十郎难得谦虚了一回:“都略有涉猎。”
一听这话,秦小小心里就有底了,他说略有涉猎,必然已经是非常精通了。
“官城”回来时,衣服里包了许多野果。
“饭后水果,”他一股脑儿塞进了她怀里。
秦小小挑了个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正好解了叫花鸡的腻。
“好吃,你尝尝!”秦小小捏了另一个递到他面前。
“官城”看了一眼,低下头将她啃过的那半个果子含进了嘴里,嚼了两口,点点头:“很甜。”
秦小小看看空无一物的手指,再看看他,后知后觉地想:她这是被调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