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就已入了夏,今年的蝉声仿佛格外聒噪,闹得人心烦意乱。
据说周娘子已经择好买家,就等下定了。院子里人心惶惶,想着不知道会沦落到一个什么去处,大家都无心学艺。
小玉也有点着急,问了其他人,以前周娘子的戏班子都是卖给苏州本地富户的,不知道这次到底是不是贾府来采买的。
这日又来张嬷嬷处探问,张嬷嬷正在喝酒,看到小玉过来笑道:“你这都来了几次了,难得见你这么着急。我都说了周娘子这一次格外严密,不往外透一丝风去。”
“嬷嬷,怎么每次来你都在喝酒,少喝点吧。”小玉说着给张嬷嬷倒了碗酸汤解酒。
“前些年为了学戏,怕坏嗓子,多少年没喝了,现在退下来,这才多喝几杯。”
“都说小酒怡情,大酒伤身,你每次都像怕喝不醉似的猛灌,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好了好了,以前就被人唠叨,好不容易清净会,怎么又遇上了你。”张嬷嬷放下酒杯,收起笑容道:“我也替你打听了下,好像是京里来的人,具体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周娘子近来心情不错,想来是个大户。”
“京里,是京城……”小玉顿时放下心来,那八成就是贾府了,脸上不自觉的带出点笑意来。
张嬷嬷看了眼小玉冷笑道:“你别以为京城是什么好去处,那地方的豪门大族最是个藏污纳垢,更兼白骨如山的。就你这点心眼,还玩的过她们?”
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每日学戏,戏里都是坏人罪有应得,好人终得好报,可是小玉,戏就是戏,都是假的,你要真当真了那才可笑呢。”
小玉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那一点点喜意立刻被驱散。书里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交代了十二官最后被驱赶出大观园,这后面有多少血泪,又有谁知道呢?
自己现在在这地儿,每日里只与姐妹嬷嬷们打交道,只管认真学艺,少了许多糟心事。有点像现代里的学校,出了校园到了社会,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残酷现实。
张嬷嬷看小玉半天没说话,摸了摸小玉的头道:“也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你忍得了诱惑,守住自己心,就一定会没事。嬷嬷没和你说过吧,我以前就曾在京里呆过,你看看现在不是好得很吗?”
小玉抬起头看了眼,张嬷嬷左半边脸上那道疤痕,没敢深问,怕惹起嬷嬷的伤心事。想来这应该就是在京城里留的吧,让嬷嬷现在谈起京城来,还有所忌惮。
遂点了点头说道:“嬷嬷你放心吧,我一心只想着回家团聚,等到再唱几年戏,就求了主家自赎自身,平平安安地回来,到时候说不得还能来看看你。”
张嬷嬷眼神柔和下来,仿佛透过小玉看到另一个人,半天方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京城那些人家表面都装着仁义道德,嘴上最是挂着宽厚慈善。只要你别无所求,出来还是容易的。”说着扶了扶额头,摆手道,“去吧,夜也深了,我也累了,不留你了。”
小玉谢别了张嬷嬷,回房自去休息不提。
却说,次日上面就传下消息,让大家最近把自己拿手的好戏都好好练练。早来晚散,宁可辛苦这几日,过后再歇着,也不要搞砸了,把娘子的脸给丢了。不然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嬷嬷们也拟定好了戏目,每日只是苦练。
这日突然传出话来,让放一天的假,原来明日上午就有贵客前来听戏。周娘子让大家都好好歇歇,养足了精神,明天都拿出十分的本事来唱。
第二天一早,菂官急的哭了起来。她昨日贪凉多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冷热相激,当时就有点咳嗽。仗着自己身子好,想着应该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今天一早越发严重起来。
眼看瞒不下去,只能报给嬷嬷。过了一会儿,周娘子并两个嬷嬷都过来了,把众人都叫出来。
周娘子板着脸,厉声喝问:“哪个是菂官,给我站出来!”
菂官吓得不敢出声,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只得往前挪蹭了几步。
周娘子眼神示意李嬷嬷下去查看,只见李嬷嬷走过来摸了摸菂官的喉咙,仔细看了看道:“回娘子,确实有点肿了。喝点药压一压还能唱,只是恐怕不能多唱,偏偏咱们拟定的有两折戏,她还是主角,按她这样子,也就只能唱一折了。”
“哼,非要在这要紧时候给我整幺蛾子。”周娘子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看向菂官。菂官被她看的脸色雪白,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嬷嬷,我私下里也练过闺门旦,一般唱词也都记得,要不让我试试。”蕊官脆声道。
大家闻声都望向蕊官,尤其是藕官,万分感激,她和菂官最要好不过。素日里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戏上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愈发亲密,寻常饮食起坐,皆在一处。
蕊官私下里练菂官的戏,她也是知道的,有时候托不过还和她搭过几回,只是菂官知道了很是不开心,后面也就没有搭理了。没想到蕊官竟然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也算是救了回菂官的急了。
李嬷嬷对周娘子点点头说,她是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