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故事,与她这个满身铜臭气的商人不沾边。
再次听到顾雪臣的消息时,是林惜柔与大将军沈约大婚。
当时正在留都开封洽谈生意的甘棠就跟着了魔似的,丢下生意伙伴连夜骑马赶了几百里的路回汴京。
青梅另嫁他人,他一定会伤心吧。
也不知昔日那样似雪的少年伤心起来该是什么模样。
若是被她瞧见,她一定会厚着脸皮主动哄一哄他。
嘿,顾雪臣,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难过了!
他要问她是谁,她就大方告诉他,她姓甘,是甘记商行的少东家。
他要是问她来做什么,她就跟他说:“我想来瞧瞧你,你不认识我不打紧,我认识你就行了。”
一路走,一路想,一向以利益为主的少女没有去想这次任性会给生意带来多大损失,满脑子都是那个似雪的少年郎。
可没想到,她才到他家门口就撞见他出门。
一袭雪狐大氅,凌云高冠的男子站在高大华丽的乌头门前,正低头同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
乌的眉,雪的肤。
比起一年前,他似乎又高了许多,但是人瞧着也更冷漠疏离。
甘棠隔着漫天飞雪望着似要与雪色融为一体,谪仙一般的俊美男子,一颗心灼热滚烫。
要不要上前同他说句话呢?
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今日着的是男装,应该换一件好看的衣裳再来的。
她犹犹豫豫,终是没有胆量上前,只敢远远瞧他。
许是眸光太□□,廊下有所察觉的男子突然朝她望来。
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甘棠吓得连忙往一旁躲,却不小心跌进旁边积雪深厚的大坑里,吃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雪粉。
待她手忙脚乱从雪坑里爬出来时,乌头门外早一空无一人,徒留两盏孤零零的红灯笼,在凛冽刺骨的雪夜里随风晃出两道橘黄色的暖光。
冻得直哆嗦的少女拍干净身上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深夜无人的大街独行,回味着他那一撇眼神,傻呵呵地笑。
那年她十五,头一回喜欢一个人。
她自知与他云泥之别,亦从未妄想成为他的妻,孤身单骑雪夜独行,也不过只想瞧他过得好不好。
仅此而已。
所以,后来当知晓相亲对象是他时,甘棠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彼时她爹爹的续弦刚生了儿子,自以为甘家偌大的家业成了她跟她儿子的囊中之物,成日里防她这个闺女就跟防贼似的。
他爹夹在中间为难,她亦难受,恨不得马上逃离那个家。
她爹有愧,为了她成婚后好过些,给她准备了比原先承诺一倍的丰厚嫁妆。
十三间地处汴京商贸中心的旺铺,五个田庄,以及若干现银。
她那个继母眼睛都沤红了,顾家来下聘那日,当着顾家人的面不顾体面地跟她爹打了一架。
甘棠当时只顾着高兴,并未将顾家人顾家人脸上的鄙夷与震惊放在心上。
能够嫁与顾雪臣为妻,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何况,在她眼里,婚姻同做买卖一样。
顾家娶她是因为闹了亏空。
顾家缺钱,她有钱。
她家缺体面,顾家有体面。
谁不知甘家少东家是个利益至上的主。
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至于顾雪臣那样一个风雅入骨的谦谦君子为何同意娶她这样一个市侩的商户女,她其实从未深想过。
她问:“顾雪臣,当年你为何同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