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一回,哄她一句也好。
棠宝,不是你的错,是她们不好,你为了我且再忍忍。
哪怕这样同她说一句,她也愿意再忍一忍的。
可三年了,他就好像瞎了一样,从未瞧见过她暗地里受的那些委屈,还总觉得她不合群。
如今,终于忍到头了!
顾雪臣竟然不知她心中藏了如此多的怨气,一时愣住。
这些年她虽偶尔闹些小性子不愿意去前院用饭,可待母亲也算勤勉孝顺,至于两位嫂嫂,相处也算和睦。
他想起一些旧事,心中翻涌如潮,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像是自言自语,“旁人也这样过。”
相夫教子,孝顺父母,打理后宅。
他母亲是这样,他的两位嫂嫂也是这样。
他在衙署时偶尔听到旁人闲话家常,也是这样。
该是这样的,这世间伦理纲常都是规定好的。
“别人这样过我就一定要这样过吗?”
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的甘棠辩驳,“别的女子可以容忍自己的夫君纳妾,我也要容忍吗?别人明日要去死,我也要跟着去死吗?顾雪臣,我不是别人,我是我!”
伫立在窗前的男子不作声。
良久,他回过头来,道:“你如今尚在气头上,有什么事等到明日再说。”言罢,出了屋子。
直到他消失在被雨幕笼罩的院子里,一直忍着没哭的女子漂亮的狐狸眼里沁出泪光,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就为了当年惊鸿一瞥,她甘愿做一只笼中鸟,与那样一个清高孤傲的男子过了三年。
他高兴时回来逗一逗她,她便高兴一整日,不高兴时就如同现在这般,将她丢到一旁去。
等着她自己去消化,去同自己和解,然后当事情没发生过。
就连她同他认真谈和离之事,他竟觉得她在与他耍小性子。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瞧上他!
甘棠揉揉眼睛,扫了一眼被自己东西填满的屋子,吩咐轻云微月,“收拾东西。”
两人见她真要与顾雪臣和离,急得团团转。
轻云劝道:“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早再说,兴许姑爷有什么苦衷!”
“对对对,”微月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便是要和离也不急于现在收拾东西。”
“难道你们真要等着他主动开口赶我出去吗?”甘棠不为所动,“现在收拾。”
他那个人一向念旧,毛笔用坏了要收藏起来,一件衣裳穿到脱色舍不得丢。
新不如旧。
人自然也是。
“可是小姐,”微月见劝不住她,哽咽,“家主早就搬回广州府去了,您同姑爷和离了要去哪儿?”
新夫人不好相与,小姐一个外嫁女,又怎能比得上枕边人。
一直强忍泪水的甘棠闻言,眼泪夺眶而出。
阿娘去世以后,她早就没有家了。
“那我便自立门户!”她拿手背抹干眼泪,“东京这么大,总有我的立足之地!”
轻云与微月对视一眼,只好动手。
这一夜收拾到半夜,次日天不亮,轻云按照往常的时辰唤甘棠起床。
“小姐,该去正院请安了。”
本就一夜未眠的甘棠不耐烦道:“都要和离了还请什么安!”
轻云见她真是铁了心要和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与微月坐在那儿大眼对小眼。
眼见着请安的时辰过了,天边逐渐浮现出鱼肚白,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轻云与微月以为她气消了,忙上前服侍她起床。
盥洗后,轻云道:“小姐现在可是要去前院?”
“谁说我要去前院?”甘棠望着镜中眼睛微微有些浮肿的女子,“去叫人煮个鸡蛋来。”
无论何时,都须得保持体面,这是她为人处世的一种方式。
没了顾雪臣,她只会活得更好!
轻云应下,拉开门正要出去,却见外头站着一个人。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雾水重。
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的男人绯红的官袍被露水打湿,一张清隽的脸也似笼了淡淡一层雾气,模糊得叫人看不真切。
他将手中提着的散发着香气的吃食递给她,往屋里瞥了一眼,“娘子可起来了?”
“起来了!”
轻云忙将那包还闹着热气儿的东西接过来看了一眼,一脸喜色对着里屋喊,“小姐,姑爷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李记樱桃煎回来。”
李记的樱桃煎每日限量供应,姑爷定是一大早就去排队了。
如今姑爷肯低头,想来小姐定然会气消。
坐在妆奁台的甘棠自镜中望着径直入了内室的男子,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