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辞而别有一年余,袁氏从遍请名医到宣称长公子不问世事,向你投的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借心纸君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再无回覆,现下战事未平,还真难为了他们累月来打听你来来去去的行踪,快马加鞭地替袁基送那些求饶似的信。
这么不便又不够安全的联络之法,竟坚持了一年。
到现在,甚至还期望通过流言传信到你耳边,也不知该说袁氏真坐得住,还是病急乱投医。
据说袁基在城郊的别院安养,你向中京禁城的马头一偏,决计先顺道去探望这旧友。
听闻你要来,袁氏隔了几里便已妆点好一串红笼,像是生怕你不知哪处是袁府,提醒你“走这儿”。
有些诧异的是,这样的袁府,却省了很多繁文缛节。
只是恭恭敬敬地将你迎进门,寒暄、喝茶、安置客房,这样的过场在半个时辰内妥当走完,甚至不提请你先沐浴休息,便邀你去见袁基叙旧。
弯弯绕绕的长廊,与宫中的曲折有的一拼。前面带路的侍女低敛下热切的目光,克制地低语着说她们长公子甚是想念你,即使如今病体缠绵,听闻你要来也活泛了许多。
你盯着脚底的木板,经耳听到这话,下意识嗤笑,停下脚步。
什么病体,什么不问世事?袁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来就这么翻来覆去几个法子。
仿似温和无言,却好像就是拿捏了你舍不下他。
前面的侍女见你不走了,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你,低眉俯身伸手往前引。
脑海中浮现出「请君入瓮」四字,你忽然觉得自己真像是被人牢牢吃定的蠢材。
“本王只是恰好路过探望。袁基还在病中便好好修养,我一身尘土,不多叨扰了。”这便是要打道回府。
转身走了十几步,忽觉辨不清南北,你皱眉回身想叫那女子引你出门,却四下找不到一个人影。一时间踟蹰的脚步便在这四方的庭廊内打转。
...真是见鬼。
你看向墙外,傍晚已过了一半,天色愈发深蓝近黑。
无可奈何,又寻着方才的记忆,原路往前走。
见便见,左右,近乡情怯的不会是你。
袁基的寝殿旁有一处温泉,你循着廊道走了几个弯,便看到了大开的那处门口。
隐隐泛着雾气,欲拒还迎,想来又是袁氏长公子的手笔。
“总是这样的出场,袁太仆何时能长进些?”
你踏步进去,庭内却安静得可怕。微风吹得竹叶簌簌发颤。
环顾四周,应是袁基居所的风格没错。
那么人呢?
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跳下那池泉水去。动作带起的水声在这寂静庭院是唯一的生气。你捞空了三五次,沉底去寻,这才抓到一人的毫不挣扎的手腕,你摸索着揽到他消瘦许多的腰,终于带着只着里衣的人哗啦啦脱出水面。
他怎么变得这样瘦?那双你曾见过最漂亮的眼眸,也黯淡得像蒙了一层灰。
那人躺在石板地面,面色苍白,发丝蜿蜒地贴在脸上,合眼闭气,已是气若游丝。
你大惊失色,甚至来不及呼唤侍人,以手背半握成拳,反复抵住他的胃腹顶按,又手忙脚乱地清理他的口鼻。
颓如朽木架子的人终于吐出几口清水,湿透的眼睫费力地颤了颤,幽幽醒转。
“殿下,竟然是你……她们说你不愿来了。”一句话,要被咳呛声打乱得七零八碎。
你半扶他的上身,那人身上湿透的里衣紧贴在身上,在夜里显得那么薄弱瑟缩,你脱下外衣盖住他,又想到自己的外衣也狼狈地湿着——二人久别重逢,竟双双湿透了,这样两幅惨淡的形容。
你只好以体温护着那人,神情复杂。
“...袁基,你是真心寻死,还是又在以险招诱敌深入?”
自从患了癔症,袁基越发的难缠。
放在往日,你与他之间隔着礼法、权谋和动荡的世事,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可如今全没有那些虚礼,他只知道一味地用伤害自己来困住你。
“你来了,你还是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愿再见我……”袁基仿若未闻,伸出枯白的手指抓住你的衣襟,嘴里一直碎碎道。
你真染上些怒意,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真心寻死,还是又在作戏?”
袁基闭了闭眼,疲惫至极般向你靠了靠。那重量太轻了,轻到让你起疑:若不是他摸不清你的意思、尚且不敢放下全力靠着你,那就是他真的病了许久了。
你不愿后者的猜想成真——若只是引你重视他的一出戏,至少证明袁氏长公子还有几分理智和颜面在。
可他是真的病了,光是看一眼,便知道这人积年累月的虚弱一时半刻作不得假。
真是疯了。患了癔症,便连身体也不顾。
“都是。”他似乎终于捋顺了气,攒下了说几句正常话的力气,“你真再也不想见我,我苟活何益?不如自我了结。但你来了,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我才会活下来。”
你张了张嘴,“世人可知,袁氏长公子已失志到如此地步?”
“旁人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