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环境,总能叫人不自觉地低落,偌大的病房外头,有人走过,谈话声已刻意放轻,姜绾却依旧能听出来他的窘迫。
陆思瑶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病床上的人抢了先。
“思瑶。”姜绾有些认真:“我认真的,你去公司吧,我在这儿可以照顾好自己,这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公司那边也是真的不放心,叶叔能解决问题,可他也需要人帮忙,我给你加奖金。”
“奖金不奖金的,这又不是钱的事儿,你这个状态,没个人照顾实在说不过去,把季修远叫过来替我,然后我去公司,也不行吗?”
“不行,我就想一个人呆着。”姜绾依旧坚持着。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的脸上几无血色,比起平日里那种因为没休息好导致的憔悴状态,现在仿佛旁人一碰便会碎裂般,是一种在她身上着实罕见的易碎感,尤其脆弱。
“好啦,真没那么严重,你就帮我分担分担工作压力吧。”
姜绾侧身躺着,头发自觉垂落,余光瞥见陆思瑶依旧坐在那里毫无动静,便皱眉想随便将她打发,解释说:
“我就是不想让季修远看见我这样。”
陆思瑶困惑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绾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就是不想,况且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开心,这种时候就不该他来。”
“你们在一起,他照顾你是应该的,是他的责任。”
陆思瑶这回真的不解,从前姜绾和其他人在一起,其实从未像这样,分得这么清楚,丁是丁,卯是卯,半点都不多:
“你也不像是怕麻烦他。”
“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老公,他有什么责任?”姜绾有些疲惫,神思也变得迟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真的没必要。”
陆思瑶也不再继续追问。
其实姜绾只是有些怕,在这种时候,季修远顶着那样一张脸,以他平时的做事风格来讲,他如果来医院照顾自己,必定又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姜绾还真怕自己顶不住,被人趁虚而入。
拗不过,陆思瑶等这瓶药输完以后,把她安顿好以后就离开了,姜绾盯着天花板半晌,脑袋放空,转头过去,落地窗外头的夕阳尚未落尽,余晖残红,殷覆进病房里,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纵然孤单极了,却安全感十足。
姜绾窝进被子里,即使身上热得很。
她就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电话,又是问她去不去喝酒,又是问她下周方不方便去趟沧州,姜绾听着窝火:“我去那破岛干什么?喂鱼吗?这种事也要老娘亲自去做的话,我每年给你几十万工资还不如直接扔海里来的痛快!滚啊!”
过了半晌,又有人打来,姜绾闭着眼睛就是输出:“有完没完了?行,我去沧州,我他妈去了沧州把胃和肠子吐出来喂鱼,你满意了?顺便给我找个克隆人,把她的换给我让我年轻几岁,行了吧!”
“嗯?”对方被她的态度吓得呆住一瞬,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错愣道:“你生病了么?现在怎么样了?”
听清电话那头是谁后,姜绾尴尬地沉默,有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的名字,懊恼地闭了闭眼,故作镇定:“啊……那个,没有,就是工作太烦了,没有生病。”
季修远轻声叹气:“是么?你刚刚说自己有吐。”
“我的意思是看见那个人就想吐。”姜绾随便扯了个理由:“你都不知道,有些人拿钱不办事,别提多讨人嫌了,好了好了~公司有事,我要开会,晚点打给你,乖啊~”
姜绾猛地就把电话挂断,下一秒季修远继续打过来,她没接,自动挂断后她松了口气,对方也没再步步紧逼。
但季修远在微信里,给她发了句:
[姜绾。]
[发实时定位给我。]
姜绾才不照做,干脆不理,翻身继续睡觉。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灯,她睁开眼发了会儿呆,只觉得闷热,被子里捂得都是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什么事来。
姜绾赶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却发现被子里遗忘的针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拔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止血贴。
想着是护士来过,姜绾坐起身来,却冷不丁地瞧见被夜灯照亮的人影,季修远正斜侧着身体,清清落落地坐在床尾的陪护椅上。
瞧见她醒了,季修远想到自己刚刚赶来,发现她手上扎着针沉沉睡去,吊瓶却已经空了,但她身边却空无一人时的场面,他十分后怕,唇角微微下压,眼帘微低,努力地去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不愧是姜总,已经把德驰的业务范围扩展到医疗领域了。”
姜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