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狐狸一般慧黠。
姜绾穿着病号服,墨色的长发挽了起来,蝴蝶似的抓夹固定在脑后,锁骨分明,脖颈修长,视线往上去,鼻尖上的那颗红痣更是添了几分潋滟,她正观察着他的反应,桃花眸微垂,眼下的疲惫却让她多了几分厌世感。
季修远有些分不清,她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更加偏向于试探,还是纵容。
亦或是别的什么。
“听到你们在谈工作,我不好打扰。”季修远不倦地喂她吃东西,仿佛天生热衷于此:“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会儿,下回再有人来,可要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好叫我还有时间多做份粥给自己吃。”
姜绾愣了下,失笑道:“好嘛,这回怪我。”
她伸手指了下盒子里的菜:“我要吃这个,帮我夹盘子边儿的那块,那块切的好看。”
既然他把话都这样说了,姜绾也没有理由一直揪着不放,就像她中午说的,他们在一起不需要负责,只需要高兴,所以有些事拽得太紧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算太信任季修远,但这点信任度,对于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来说,还算绰绰有余。
吃完晚饭,季修远把桌子收起来,把餐盒都清洗干净,再回来时,姜绾的点滴已经输完,在阳台上站着,靠窗抱臂打着电话。
季修远刻意地没去听她的谈话内容,但也能发现这么长时间,对方并不是同一个人,私人的工作上的内容都有,一接连至少有四五个打过来。
私人的也就罢了,工作上的那些,听情况也并非十万火急,明知她身子不爽,还不停地询问一些重复性的工作,打完电话,姜绾就拿着电脑查看刚刚发来的东西,确认后再发回。
忙完,姜绾才注意到,季修远正坐着,默声看她。
“要不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姜绾与他对视,语气疲态:“我这儿晚上也没什么需要陪护的,明后天说不准就出院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季修远不作声,定定地瞧着。
姜绾低头发了两条消息,再抬头,看到他还没走,反倒是坐在床尾替她掖脚下的毯子,她问:“怎么了?”
“我今天不打算走。”季修远确定道:“我不放心,想陪着你。”
姜绾顿了下,只笑着说:“又不是小孩儿,在医院里人也丢不了,你放心回去吧,回去先洗个澡,医院里不太干净。”
季修远沉默片刻,没再说话,却也没什么动静。
姜绾把电脑合上,端坐着。
季修远说:“我没什么事,可以在这里照顾你,你吃不惯医院的餐,我可以给你做,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饭么?夜里睡不着觉,不舒服的话,我也能及时发现。”
他的关心很直白,如同姜绾的试探般。
倒叫她觉得理亏,却并不怎么排斥。
……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银月挂在天上,泛滥的月光照映着夜幕,呈现着似雾般微蒙的蓝。
姜绾躺在床边,紧紧地抱着季修远,两个人挤在这张小床上,仿佛全世界都变得静悄悄。
季修远闭着眼睛,轻轻拍打她的背,是要哄她睡觉,姜绾忍不住笑,明明自己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却还能出现这种场面。
姜绾没什么睡意,中午昏睡了那么久,早把今天的觉补完了,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窗外格外迷蒙的夜色。
莫名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姜海鑫总是到沧州出差,那地方虽离海城不远,却也有些距离,或许,是由于沧州是一座独立海岛的缘故,那里空气清新,食物清淡,就连饮用水都格外的甜软些,后来她的母亲生了病,姜海鑫就在那里买了套房子,天冷天热,就一家子过去静养。
那几年,是姜绾人生中头一回,眼睁睁地瞧见一条生命的陨落。
她的母亲叫贺书韫,知书达理、怀珠韫玉,却没能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姜绾自作主张,休学了半年,陪她待在沧州,每到了夜里,贺书韫便会因为无法忍受腹部的剧痛而痛苦呻.吟,姜绾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叫医生来替她麻醉、止痛,以至不那么难受,渐渐地,装麻药的小盒子上的数值越来越高,可母亲却越来越难以入睡,无药可治,完全没有好的迹象。
姜绾只能睁眼躺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盯着天花板。
从不是怡然自乐的,却夜夜都如此。
直到痛苦彻底消失,厚重的棺椁入了土。
贺书韫留在了那个气候温和的小岛,她却再也没回过沧州,清明祭祀时,也只是叶叔替她。
后来姜海鑫因为挪用公款,又无法偿还而入狱,沧州和海城的房子也全被充了公,她住在舅舅家的阁楼上,整整一年,炎夏寒冬夜里,她也总是这样,躺在那张小小的、一翻身就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盯着窗外看。
不过只有自己一个人。
“季修远。”姜绾轻声叫他。
季修远微眯着眼,下意识伸手去碰她的肚子:“怎么了?还是觉得胃胀么?”
姜绾撑起身子来,摸亮柜子上的小夜灯,再退回抱紧他:“还好,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