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枝不是第一次在崔家看到菩萨像了。
他刚搬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就有一个,被他打扫干净后用布蒙着——他本人是没有任何信仰的,所以对这些东西处理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后来,他又在主宅的厅堂里,那人的遗像旁看见一个。
现又在崔风月房间里看见一个。
佛像配着远离的棺材,说不出的诡异。
柳折枝不懂这些,也没听过那人有什么宗教信仰。
他没干多想,只默默将食盒打开,把还热乎乎的饭菜好好地在桌子上摆开,坐下,静静地看着那人的黑白遗像。
身后忽地有人贴了上来。
淡淡的香火味儿从身后飘来,柳折枝感觉自己的发顶被小姑娘用下巴蹭了蹭。
他反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看着她松开手,走到自己面前坐下,又往身后看了看,指着那人的遗像说:“喜欢的话,可以送你。”
噗。
柳折枝感觉自己被口水呛了一下,嗓子发痒,止不住地咳嗽。
眼看着崔风月就要起身,他赶紧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眼见着小姑娘咕哝了一句什么才坐下,他听不见,就权当她在自说自话,与他没什么干系。
可若柳折枝耳朵好使些,就能听到崔风月说的那句:“送你也没关系,反正家里还有一个的。”
至于这“还有一个”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无从所知了。
崔风月吃饭总透着一股虎劲儿。
别人都是一口饭一口菜的吃,她偏不,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粥里搅合搅合,就呼噜噜地吃掉了。
这法子快是快,就是不知道胃能不能受得住。
柳折枝看着自己才吃了半碗的粥,又看了崔风月空空的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继续吃还是就这样算了。
不过有件事他是想明白了的——哪天得教教这孩子好好吃饭。
哪有好人家的小姑娘吃饭像她这样风卷残云的。
吃过饭,柳折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想走,偏巧外面又下了雨。
好在他吃一堑长一智,走的时候是将衣服支在屋里面晾的,倒也不怕再浇了雨。
只是眼下有一个问题:他来的时候忘了拿伞,若回去只能淋湿了回去,若淋湿了他还得再洗个澡。他已经累得没力气在洗澡了。
袖子被人拽了拽,柳折枝偏过头。
“要不要在这儿住一晚?”
崔风月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进他耳朵。
柳折枝觉得她的想法很危险。
一个小姑娘,在家里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就敢留男子住宿,她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但下一秒,崔风月就说出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你不喜欢女孩子,嗯,不喜欢女孩子,留你在这儿应该会很安全。”
柳折枝从来没在乎过性取向这事儿,但现在,他有种丢脸丢到小孩子面前儿的羞耻感,叫他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能撇过脸去不好意思看他。
最后,崔风月还是将他安排在了那人住的房间里。
只是有个事儿他比较纳闷——他房间隔壁其实还有一个房间的,崔风月在带他来到这两扇门前还来回看了好久,最后才拿定主意似的带他来了这间房。
就好像她有两个爹似的。
念头一生出来,柳折枝就忍不住笑自己荒唐。
开门声响起。
崔风月又拿了点亮了的盏煤油灯进来。
“怕你晚上一个人睡害怕,这个给你,有光亮你就不怕了。”
她说这话时灯火都跟着摇了摇,可见声音有多大。
但这样的声音落到柳折枝耳朵里却也只是刚刚好。
他浅笑着说了声多谢,小姑娘就走了,不一会儿又拿了个汤婆子上来,给他塞到被窝里,又跟安慰小孩似的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才真的走掉了。
怎么跟小大人似的。
柳折枝弯了弯唇瓣,将热乎乎的汤婆子拢到腿上,暖了暖有些僵冷的左腿。
他这条残腿每逢阴雨天的夜晚就会痛。
方才在崔风月眼前他没表现出什么,现在到是疼得往肚子里抽了口气。
直到暖了一会儿,他脱了衣裳坐在被窝里,才开始大量屋内的陈设。
被摆在案上的木质观音像自是不用说。暗色花纹的墙显得房间极是复古,书架子是贴着墙放的,很显眼,一进门就能看见。上面摆的都是写经商的书,柳折枝识的字不多也就没在看,转而将目光放到别处。
除了书架,最显眼的就是窗户旁的一张摇椅,这房间的采光应该非常好,一打开窗就能有阳光进来,午后吃过饭,躺在这张椅子上小睡一会儿定是很不错的。
摇椅的旁边就是一张红木做的被放崔风月了煤油灯的桌子,桌子后面又有一张红木凳子,想来这处应该是那人用来读书的地方。
除了这几大样儿就再没什么了,一两盆花草,几个柜子,再加上零星的小装饰品,就是屋子的全部了,一看就很有书香气。
柳折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躺在那人的床上。他心里莫名地激动、紧张,又有些失落。
唯有这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