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学校里有个小姑娘不能说话来着。那她……”
江春遥讶然:“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二十岁就在这里了,算半个本地人。”程迢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去找过她几次,想跟她玩,但她都不理我,我又不会手语,我们沟通不来。”
两人往教学楼走去,“我已经在学这首歌的手语了,到时候会单独教她。”
这回换程迢惊讶了:“江老师还学手语呢?”
“嗯,”江春遥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时间挺多的,反正也是闲着。学了手语可以跟她交流,陪她说说话。”
江春遥在报名之前问过学生们的意见,本来愿意去的人不多,一个学校凑不出二十个,她适当地鼓励了几句,又设了些奖励,报名的人才渐渐多起来。
事后她去问陈雅云愿不愿意参加,陈雅云惊讶地看她一眼,比划着:
可是老师,我不会唱歌呀。
江春遥也慢慢比划:没关系,我会教你那首歌的手语,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站在队伍最前面领队。
江春遥看她有些犹豫,又说:想去就去,不愿意也没关系,老师支持你的决定。
小姑娘还是犹豫,低着头在考虑,江春遥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
又过了许久,陈雅云才抬头看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程迢听她平淡地讲完这些话,从旁边悄悄看她,又悄悄地低着头笑。
“我听说,山上要建信号塔。”程迢说。
“对,我听村长说刚审批下来,这阵子在找位置,估计十二月开始建。”
有几个活泼的孩子已经跑出了校门,看见他们,又转头喊:
“江老师再见!程迢叔叔再见!”
两人也一起朝他们招手:
“路上注意安全。”
“建信号塔大概要多久?”江春遥问。
“不好说,快的一两个星期,慢的一两个月也有,有时候明明早就审批了,但因为迟迟不拨款,也动不了工。”
江春遥叹了口气:“年前应该能建好吧。”
“但愿吧,”程迢顺着她的话,感叹道,“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上春晚。”
江春遥回头看他一眼,问:“你很久没看春晚了吗?”
“有四五年了吧。”
“你们过年不放假?”
“放,但时间很短,像我这种家远的基本上不能离开,一般都是家属来哨所陪着过年。”
“你家人也会来陪你吗?”
江春遥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任何过渡的沉默,程迢笑了一下:“我没有家人,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他说得坦荡自然。
倒是江春遥愣住了。
但她没有像别人那样轻飘飘来一句“抱歉,我不知道”。
一方面是这话过于虚伪客套,如果对方真的介意,伤害也已经造成了。另一方面,他听出程迢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她特意道歉反倒显得刻意。
江春遥也笑了一下,开玩笑似的说:“好巧,我也没有家人了。”
程迢一惊,低头看她。
江春遥神色如常。
两人走到了她的办公室,她之前下楼的时候把保温瓶带下来放在办公室门口,现在要去热水房打水,程迢刚好和她一起去。
他们到热水房的时候,里面也有几个村民在等热水,见了他们,一个面目和善的大婶热情地打招呼:“江老师来打热水啊?哎哟,小程怎么也来了?”
程迢笑得乖巧:“李婶儿好,我路过学校,就顺便来帮江老师提点水。”
“叔怎么回事?怎么舍得让婶儿亲自来打水。”
李婶笑得合不拢嘴:“什么亲不亲自的,俺一个粗人。”
“才没有,婶儿年轻貌美的,叔也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疼人,回头我给他说道说道。”
李婶儿的丈夫叫周保权,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程迢跟他家关系处得挺好。
“哈哈哈,就你小子嘴巴甜,我看啊,你以后定是个会疼老婆的。”
程迢也跟着笑。
江春遥站在一边竟插不上话。
一锅热水好了之后,李婶儿装完就提着走了。
江春遥前面还有一个人,他们估计得等下一锅。
那人装好热水,朝门边走去。
谁知那人路过江春遥身边时,竟一脚踩在了地上的积水里,一个不稳就要摔倒,江春遥下意识伸手去扶。
好巧不巧,那人热水瓶的瓶塞没扣紧,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瓶塞被热水的蒸汽顶了出来,里面滚烫的开水往外撒,就要泼在江春遥的身上。
“小心!”
程迢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手护住江春遥要被开水泼到的地方,一手迅速扶住要摔倒的村民,将他往离江春遥远一点的地方拉。
江春遥是幸免于难了,但那原本要泼到她身上的开水,尽数被程迢用手挡了去,他咬着牙“嘶”了一声。
江春遥站稳之后,迅速拉过他的手来看,被烫到的面积不大,但挺严重的,通红一片,看着吓人。
江春遥连忙拉着他到开水房门口,用冷水给他冲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