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起身,三步两步窜了过去,死死抓住了山长的手腕,高声质问:“谁?!是谁给的你这些诗!!”
洪子睦这会儿已经料定了是有和他同样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对方故意趁着这场诗会的机会设计他。
想着这些,洪子睦连五官都因为恨意扭曲起来,衬得狼狈的模样竟然显出几分狰狞来。
方暇虽然在心底狠狠吐槽了一遍山长是个心眼儿贼多的老狐狸,但是后者到底是年事已高。这会儿被这么狠狠一拉,被扯得一个踉跄,要不是方暇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这一下子真的摔实了,还不知道会被摔出什么好歹来。
但即便如此,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洪子睦这会儿眼睛中都泛着血丝,抓着山长的手一看就用了狠劲儿。上了年纪的人、骨头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方暇还真害怕洪子睦这会儿生生的把老爷子捏骨折了,他少见的冷下了脸色,呵斥,“放开!”
方暇很少冷脸,但是他到底是陪着前后两个傲天走了那么多年,这会儿真的作出这种冷厉的神态,还是十分唬人的,起码洪子睦就被震得下意识松了手。但是后者很快就反应过来,那点恐惧尽皆化做恼怒,他又伸手抓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方暇早有防备,伸着手臂一挡,后者的手就落到了他的腕上。
方暇好悬才硬挺着没在脸上露出什么扭曲的神色。
他心底忍不住道:也得亏刚才的老山长忍得住,这TMD手劲儿也太大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快,从洪子睦冲上去到方暇替山长挡的这一下,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旁边的几个夫子连同更远处的学生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有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洪子睦扯开。
洪子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从山长落到了方暇身上,那么直勾勾地、一转也不转。
方暇猜是洪子睦终于意识到今天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他恳请山长出面主要是借助对方的威望,倒也没有让一位老爷子替他背黑锅的意思,因此这会儿到很坦然地回视。
洪子睦果然意识到了这个件是和方暇有关,但是理解的原因却不大一样。
只见他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叫嚷着:“你以为那诗是他自己写的?!不是!!他也是抄的!这是别人的!!”
方暇一时之间没有对上说话人的脑回路。
迷惑之际,洪子睦已经被周遭围上来的学生连拉带拽的拖到了后面去,唯恐他再伤了前面的夫子。
方暇还想再说点什么,旁边的山长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随我来。”
方暇看了也已经被人群淹没的洪子睦、稍迟疑了一下:毕竟后者才是他任务的关键。
但他转念又想,看洪子睦现在这明显不冷静的态度,显然不是个商议的好时机,且这会儿人多眼杂的,他就算想把这个入侵者彻底解决了,也不是个好机会。
这么想着,方暇也没有再多犹豫,利落地应了山长的要求跟着对方离开了。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那边拦着洪子睦的人群中,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腕间。
方暇手腕上被抓出来一圈的痕迹,随着主人的动作被垂落的衣袖遮掩,但是在被彻底遮住的前一刻,那青紫处就好像时光倒流一样、一点点隐没了痕迹。
看着这一幕,杨守澈原本微沉的脸色变得愕然,他甚至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但是这眨眼的功夫,原本注视的人已经离去。
——是看错了吗?
杨守澈还在兀自疑惑,那边的洪子睦却没有讨得了好。
早先那会儿,山长虽都那么下了定论,但到底有洪子睦过往给人留下的印象在,仍旧有人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或者洪兄虽然一时糊涂,但是那些文章诗作总有部分出自他本人之手。
但是刚才洪子睦疯狂冲上去,还差点伤到山长这一幕,却是众目睽睽的。
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天地君亲师。
这五者之中,“师”虽然排在最末,却也是连祭祀时都要享香火的尊长。
时人讲究“德才兼备”,甚至“德”犹在“才”先。
如此目无尊长、狂悖无礼之人便是有才华又能如何?只是令之行恶事更具手段罢了。这么想着,他们心中越发鄙夷。
洪子睦刚才那作为实在是犯了忌讳,也因此这些学生上去拉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小心,趁机下黑手踹两脚倒不至于,但“不小心”磕了绊了却是寻常。
只不过洪子睦那又哭又笑、时不时又厉声嚎着“他也是抄的!”都模样实在是疯得怪渗人的,身上的劲儿又极大。学生们唯恐他发疯伤了人,将人拉开后,最后还是远远避开散了去。
杨守澈本来还刚才方夫子的事出着神,等回过神来这边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就连他自己也被杨孤鸣拉着随人群往远处去了。
夹在人流之中,杨守澈很容易的就听到了周遭的议论。
“没想到洪兄竟是那样的人。”
“还洪兄?呸!提名字都脏了嘴。”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儿。”
“那些文章岂是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果真是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