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心里必定不好受,少不得又安慰了几句“方夫子是回去享福”“若是日后入京赶考说不定还能遇见”云云,可惜收效甚微。
杨守澈难得心不在焉的听完一堂课,待夫子离去后的第一时间就站起来,道了句“孤鸣对不住,我先走一步”,便匆匆离了开。
杨孤鸣叫都没有叫住。
“我和你一起……”
很显然,这句话并没有落入急急离开的杨守澈耳中,杨孤鸣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彻底没了人影。
杨孤鸣手按在头顶,喃喃叹着气,“唉,守澈竟也变成了急性子。”
*
另一边杨守澈一刻不停,匆匆赶到方暇住处,但是等到了门口,确实猛地一顿、滞住了身形。
那日的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杨守澈脸色红了又白:他又有何面目去面见夫子?
思及此处,就连那骤闻方夫子将要离去而生出的情绪都被挤到角落里,羞愧又自责的心绪又占了大半,就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也颓然又惭愧的佝偻起来。
就在杨守澈心生退意的同时,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猝不及防的就和门内的人四目相对,杨守澈差点落荒而逃。
可偏偏已然许久都没这么近地看眼前人,这一瞬间,他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看着人忍不住出起神。
他还没什回神,就听那人开口,“正好,我还要去找你呢。”
杨守澈:!
找他?为何?……夫子要找他。
杨守澈不知自己那一瞬生出的情绪是欣喜还是慌张,但是脑中却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意识到自己那无意识冒出的想法,又忍不住唾弃心生遐思的自己。
方暇看杨守澈那想着想着又变成了自我唾弃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天的事,再想到对方这几天见他像是耗子看见猫一样的表现,禁不住在心里叹气:居然还没恢复。
方暇还真没料到,那天的事对杨守澈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影响。
现在想想【杨明流】推他那一下,或许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地走之前想搞一把杨守澈的心态。
这么一想,倒是突然明白了【杨明流】的行为动机。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杨明流】人走都走了,方暇也没办法把人抓回来算账,只能再一次安慰眼前杨守澈道:“那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知晓那不是你做的。”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对面的杨守澈脸色仍旧没有好转的趋势。
方暇也知道杨守澈的性格有点拧,倘若他认定问题在自己身上,别人劝效果不大,总得等他自己想通。
然而,对于杨守澈来说,他这会儿能勉强维持脸色不变已是不易,更别说神情好转了。
他和【杨明流】的关系实在特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以算得上同一个人。就算杨守澈并不承认这层关系,将自己和对方区分来看,那这几日时时回想起那一幕的自己也绝非纯然无辜,甚至在梦中……
梦中的场景不合时宜地浮现在眼前,杨守澈的耳朵上不由漫上霞色。但等那绮思过后羞愧又蔓延上来,种种情绪纠结成了更深的自我唾弃。
杨守澈和更深地低下头,“夫子宽仁,学生……感激不尽。”
方暇:“……”
真“感激”,你倒是想开一点啊!
这明显钻了牛角尖的样子,让方暇也有些束手无策,还觉棘手着呢,却听杨守澈接着开口,“学生听说夫子想起些旧事……”
杨守澈踟蹰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正如孤鸣所说的,方夫子这通身气度必定出自世家大族,若是先前未想起还好,如今既是想起来了,又凭什么有家不回、反而留在这偏僻的地方教书呢?
对方全无留在这里的理由,他也没有将人留下的资格。
杨守澈最后只能嗫嚅着连自己都觉其中毫无诚意的祝贺,“学生恭贺夫子。”
只是心中却忍不住想:夫子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这陡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杨守澈霎那间背生冷汗:他怎会如此想?!
……
杨守澈这几日睡得确实不安稳。
除了那梦中的绮思,还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那是不属于自己的经历。
杨守澈知晓它们是已经离去的【杨明流】的记忆。
虽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前者的刺激更大一些,但是后者对他也并非全无影响。
事实上,杨守澈对于【杨明流】的所作所为一直颇具微词,“洪子睦之事”更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但是当从梦境中窥见那些零星散落的过去,亲自体会那众叛亲离的绝望,杨守澈突然就不确定了:若是自己落到同样的境况,会不会也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那本就是他“自己”。
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正直,这次方夫子的事就可见一斑。
……
“守澈?守澈?!”
接连的唤声让陷入杂乱思绪的杨守澈陡然惊醒,他有些磕绊道:“您方才说什么?”
方暇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离开之前是等不到杨守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