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炸掉!
与此同时,珠城近郊。
比起处在长江北岸的江市,珠城的春天来得要早上许多。深夜的风已然十分温和,偶尔卷着几片黄色风铃木的花瓣落在露台上。
“康医生。”
郁嘉宁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隔着落地窗望着露台上散落的花瓣出神。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搭在膝盖上,拇指时不时在纸张边角碾过。
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郁嘉宁下意识站起身转头看过去。随即还是问出了那个,他已经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司渊怎么样?”
康恒一只手提着药箱,用另一只手合上了房门,嘴唇微抿,垂着眼睛朝郁嘉宁轻轻摇头。
康恒曾经是司渊外公的私人医生。早年因为一场意外的医疗事故,康恒被他所在的医院管理层推出来背锅,被吊销了行医资格,偏偏又在那个时候,康恒的妻子重病住院,亟需一大笔手术费。康恒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司渊外公,后来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拿回行医资格之后,康恒留在了司渊外公身边做私人医生。两人既是雇佣关系,又是至交好友。
十六年前,司渊外公去世后,康恒就算是退了休,过上了带着老伴儿每天遛鸟打牌下象棋的日子。
直到一年多前,司渊重新找到了他。自己印象中的孩子长大了,却生了病,他本该不遗余力帮自己老友这唯一小孙子的。
可他却实在束手无策。
康恒没说话,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一个人平静地朝别墅门口走去。
室内惨白的光照在他鬓边的白发上。
“司渊,七个月了。”郁嘉宁站在司渊床前,看着这个闭眼安睡的男人。
其实绝大多数长期昏迷的人,都是苍白瘦弱的,他们的皮肤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褪色,肌肉也会逐渐萎缩。
但常理似乎并不适用于司渊。他在这里躺了整整七个月,却仿佛只是睡了一夜还未醒来的样子,时间好像在他身上突然暂停了。不得不说,这很离奇。但司渊为什么会昏迷七个月,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甚至并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你那些所谓的‘好点子’,简直烦人透了。”郁嘉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深远,“不过既然是你想要看到的,那我也该着手准备了。”
郁嘉宁手里拿着的还是之前在客厅里的那份文件,他拎起这沓纸抖了抖,把它卷成一个卷,伸到床上男人的脸侧,用力戳了两下。
“就从这份开始吧。”郁嘉宁的声音不复刚刚的沉重,反倒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就从这份我最看不明白的开始吧,也不知道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么祸害人家。”
一年多前,司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正常。
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身体状态本应该还在巅峰期,更何况他作息规律,一周四次地规律健身,平日里连感冒咳嗽都很少。
但就在一年多前,他原本健康地身体开始莫名地疲乏,嗜睡,以至于难以集中注意力。
一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那段时间工作太忙,还放下公司的一应事务,去外地度了几天假。可状况并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好转。
从那之后,司渊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的睡眠时间变得越来越长,甚至每天早上想要清醒过来,似乎都是一项需要耗费巨大体力的活动。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司渊多次借口出差,私下前往国内外的权威医院检查,也都没有任何收获。
治疗方案不过是千篇一律地让他增强运动,好好休息,吃些聊胜于无的补药或食谱。
直到他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可控,他找到了康恒,自己外公原来的私人医生。当然,之所以找康恒帮忙,并不是寄希望于这位老先生有什么过人的医术。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的他,面对外面虎视眈眈的司家人,除了康恒,他没办法信任外面的任何一个医生。
就这样,司渊的“病”持续了有半年之后,如果没有人为干预,他一天甚至能睡上十七八个小时,每每醒来却觉得比健康时熬了两天两夜还要疲倦头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司渊还要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外管理公司事务,对内应付司家那一大家子人。
郁嘉宁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被司渊告知了他的身体状况。
郁嘉宁记得自己当时摔了司渊办公桌上一块崭新的手表,质问司渊这么多年来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过朋友。
那时的司渊没有说话,郁嘉宁想大概是没有的。
因为他知道,司渊没有朋友。
但郁嘉宁自己的确是把面前这个男人当朋友的。所以即使司渊向他嘱托“身后事”的时候,他的计划过于语出惊人,郁嘉宁还是答应了司渊。
尽管郁嘉宁第一次听到这些“愿望”时,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简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学生。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棒,站在教学楼下,说要把整座学校全部炸掉的那种小学生。
但郁嘉宁还是答应了,如果事情真的会像他们猜想的那样,终有一天,司渊不会再醒来,自己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而整整七个月过去了,司渊确实没有再醒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