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青阳雉陪着青阳大公进平城的,但今年怀安驿附近在修路,马车不好过,仆从都担心大公受不得路途颠簸,便只是青阳雉代大公前来。
两人的话题,几也绕不过大公的身体状况。
说了几句,青阳雉感慨道:“也不知道还能再见殿下几面……”
接着又想起了先皇后,“姑娘在怀安府上时,也与殿下一样的性子。”
袁润默然。
他并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是通过身边人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
他有时候也在想,先皇后究竟是怎样的性子,竟能一直受母家宠爱,得皇帝深眷,被仆从感怀……是回忆加了滤镜?还是她真的就这么好?那如果有一天自己在这个设定里消失了,他们会怎么向后来人形容他?
青阳雉怔了一会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便又笑道:“老糊涂了,今儿殿下生辰,本不该说这样伤怀的话。”
袁润垂眼笑了笑,“人生常态,哪里就伤怀了呢。”
气氛正有些尴尬时,有个内侍在门外禀,“殿下,青阳的烘花馍送来了。”
允钦得袁润授意,打开帘子,接过托盘,看了那内侍一眼,“你什么时候来当差的?以前从未见过你。”
“奴原先跟着骆少监办差,如今骆少监要去梁河做矿监了,奴便被分到了东宫里。”小内侍低着头,答的有模有样。
骆少监是骆成泉,原是王璨一手调/教出来的,本该是他的心腹。
但前些日子他与延福殿吴掌司勾扯不清,被王璨发觉了,就被发去了梁河二场的煤矿做矿监,他手下的那些小内侍们也都分去了各宫各殿,这是实话。
“你叫什么?”允钦多问了一句,“倒没听他们报上来。”
“奴叫周君旺。”
那内侍个子极高,虽使劲儿压低了腰,但还是要比允钦高上一截。
那内侍也极瘦,举着托盘的胳膊嶙峋一只,显得直筒袖空荡荡的,腰带扣到了最后一个眼儿,却还塞得进一只拳头去。
他笑的腼腆,“我们这些人的去留,多半是不会惊动允钦公公的。”
允钦看了他几眼,“你
这衣裳也忒不合身儿,怎么不叫针线局里做身儿好的?”
周君旺下意识蜷住了脚趾,瞥一眼自己的衣裳,露出拘谨又尴尬的神情来,“允钦公公哪里知道,针线局里的那些人个顶个的势力,奴不过没门没路一个内侍,哪里有闲钱让她们去做衣裳。”
这也是实话。
允钦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颔首道,“去吧。”
他转身回了屋内,青阳雉起身要接,“殿下尝尝吧,路上这半个月都是用冰碗存着的,不过到底经了这么久,不如现烘出来的好吃了。”
允钦避开青阳雉的动作,“先等等。”
袁润冲他点了点头,拉青阳雉坐下,从桌下的抽屉中摸出一盒花生酥饼,捏了一块递过去,“开始推剧情了,这花馍有毒,不管他。您来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做来应急的。”
司礼监的动作极快,当天夜里就将周君旺抓了起来。
小小一个周君旺,自然惊动不了上头,王璨吩咐了靳予去料理这件事情。
司礼监的手段不必仔细形容,到了第二日,周君旺虽还留着一口气,但已是个半死的人。靳予接过随堂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从周君旺身上迈过去,“去把曾把总叫来。”
曾黎今日休沐,刚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听司礼监来人了。
司礼监……
王璨阴狠似狼,原先在刘诤手下还藏着自己的爪牙,如今刘诤死了,他成了提督,在陛下面前说一不二,威风凛凛,已全然不将他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
司礼监来人,为的是什么?
曾黎仔细想了想,自己近来似乎并没有的罪过司礼监的动作。先前江文立那事儿他知道的迟了,但还是极快的做出了反应,把他调去了伙房,直接没了面见官员的资格。
虽后来也知道是赵俊喝了酒多说了几句,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出身燕山赵家的赵俊可不服他。
上头不压制赵俊,自然就得料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仆从又来催了一次,曾黎打定主意,就算今儿是皇帝陛下来了他也是这套说辞!他们不制裁世家,还给世家放权,就别怪怨寒门出身的把总缝不住底下人的嘴!
曾黎嗳了一声,快步出去,“来了。”
曾黎以
前听书,总觉得皇宫的地砖都是金子铺的,陛下鞋底也镶了宝石,吃饭拿的碗筷不是金就是银,皇帝就坐在这金灿灿的光晕里日理万机,时时处处都冒着贵气。
后来当了把总,去过几个将军的府邸,才知道就算是顶富贵的人,也不会拿金子铺地,鞋子也就论个缎面、刺绣、工匠,就算是皇帝陛下,穿着宝石镶底的鞋,走路也实在是硌得慌。
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宫。
虽说司礼监在太平巷外,但对曾黎来说,四舍五入,这就是进宫了。
转过影壁,曾黎最先看见了院子里的一颗柏树。
这树长的极高极密,密到太阳正当头顶,却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