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马蹄訇然落下,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来人从马背上俯下身,长臂有力,险之又险地捞起了晕过去的相月白。
“主子!”岑小钧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总算能坠地了。
“相姑娘她……”
“她知道此地是关阳城了?”岑道凌厉地打断他。
岑小钧立马垂首:“是,相姑娘问她在哪儿,属下如实答了。”
岑道上手解开相月白的大氅,从身前给她披上了。
接着皱眉吩咐道:“是我跟谢门主疏忽了,以后你记得,不要让相月白靠近关阳城一步,即便意外进入,也不要让她知晓已在关阳。”
周家人手不多,西诏更不必说。本以为天亮前能赶回来,结果细作的嘴太硬,撬开花了一些功夫。
岑道刚擦干净手上的血,就感觉到了熟悉的颤栗,是来自天道的示警。
这示警指向了关阳城内的相月白。
岑道当即反应过来,他们昨晚并没有跟岑小钧强调,相月白醒来后不能告诉她在哪儿。
她上一世追着线索来到关阳城后,晕厥了两次,吐了三天,才上了乱葬山。
他来不及跟谢听风解释,直接一路疾驰赶了回来。
不算太晚……不算太晚……
岑道紧了紧大氅,将人固定好,“驾”一声旋风般掉头离开了。
相月白虽然晕厥,但身体仍在不停发抖,岑道用大氅裹着她,却有种怎么也裹不热的感觉。
“小白?”他微微低头,在相月白耳边唤她。
她连呼吸都微弱了。
岑道心沉了下去。
“没事了,我来接你了,我们离开关阳……”
灵州靠北境,冬季漫长且冷的彻底,能冻住一切生机与阳光。此时孤雁都没有一只,除了寒风呼啸而过堪称静谧。
霜剑风刀被隔绝在温暖的大氅外,相月白在不断耳鸣中听见了一丝岑道的嗓音。
熟悉的气息带着安抚意味,他的声音像一只沉稳坚定的手,牵引着她从幻象里脱身。
颤栗止住,意识清明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疾驰的马上,骑马的人是岑道。
他在带她离开这里。
“醒了吗?”岑道似乎时刻观察着她,立刻就发现她的呼吸频率变了。
他马上安抚道:“别怕,现在离城门还有三里,很快。我一直在这里,别怕。”
每走过一段路程,岑道都会及时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正在离开,以缓解她的焦虑恐惧。
怎么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去了。相月白思绪恍惚地想。
她下意识想起自己刚入国子监那日,还是祭酒的岑道曾对她许诺——
“没有什么我不能为你担的。”
“此言永远作数。”
长风平地而起,呼啸掠过偌大的国子监,掠过危机四伏的灵州,相月白被淹没在半年前的风声中。
当时的她抬眼看去,只看得见岑道的背影。
而现在,她眼中不再是那人冷然的背影,而是紧实温热的胸膛,她一抬头鼻尖就能触碰到他的下颌。
“离城门还有二里。”
“还有一里,马上就能离开了。”
相月白始终没有出声。
她只是抬手攥紧了岑道衣裳前襟,然后轻轻将额头靠了上去。
棉衣很软,传递着里面包裹着的躯体滚烫的温度,相月白冰冷的指尖终于回暖了一些。
……这人模样冷,身上却这么热乎。
没事。她想,没事的。
有这个人在,我再也不会面临那样的境地了。
骏马穿过城门的刹那,相月白耳边的轰鸣终于沉寂下去。
岑道感觉到她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频率也稳定下来。于是手中缰绳紧了紧,放缓了速度。
“不怕了,不怕了……”
他腾出一只手,力道沉稳,反复顺着相月白的脑后和脖颈摩挲。
“已经出城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冷冽的松木气息缠绕在她鼻间,因为带着这股气息的人太过沉稳,所以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可以相信。
可她望着不远处,整肃城门之上“关阳”二字,明晃晃地昭示着她再一次离开了家乡。
强烈的不安和悬浮感依旧逡巡在她头顶。
相月白试图抽丝剥茧这不安从何而来,最终意识到有一部分来源于眼前的青年将军。
相月白十岁那年被谢听风带离灵州,从此再无法踏上故土一步。
二十岁那年离开师门历练,回头时已再无“清雅门”。
她一生都与离别纠缠不清。
眼前这个人,离都奔赴战场前还试图疏远她。
而昨日若不是她以身入局,趟进危机中,这人说不定还得躲着自己。
送他离都那日,守在长亭那几个时辰,她的焦虑不安已经将自己的五脏六腑烧穿个遍了。
相月白揪着岑道的衣领,心想,你这人冷硬了两辈子,就没怕过离别吗?
她十指遽然收紧用力,往下一拽。
白皙肌肤裸露,锁骨凸显,骨骼上方的漩涡深邃,相月白张嘴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