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萸皱眉看聂思凡。
“赔你个头。”
他说着走出医院大门,“那伙人可以为了十几块的车费动手打人,怎么会赔钱。”
聂思凡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你不要钱,我要啊。”
她看着宋萸的背影笑说,“医药费我垫的,如果要到了索赔,钱归我。”
宋萸停下脚步。
“看病花了多少钱。”
聂思凡不说话。
他又说,“多少钱,我还你。”
聂思凡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进医院外的黑夜里,宋萸的脑袋跟着她从前扭到后,听到拖腔带调的嘲讽。
“你啊,钱留着买钢琴吧——”
“姓聂的!”
宋萸扶着门柱跟过去,四下无人,他嗓门大了些,几乎在吼。
“我不想跟你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
聂思凡在几辆停着的车之间穿行,听见这话,她扭过头,满脸不解。
宋萸拖着一条腿走到她跟前,站在车与车的空隙间,两个人面面相觑。
今夜无月,他们却把彼此的脸看得清晰。
因为距离太近。
聂思凡索性抱胳膊靠在车窗边,玩味地看着宋萸。
她知道,他憋了很多话想说。
“我不管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
宋萸的眼睛黑得发亮,直直盯着她,无端有了压迫感。
“江市的事一笔勾销,从今天开始,你只用把我当成同住一个屋檐的陌生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等这三个月过完,我搬走,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夜风吹起聂思凡的头发,一缕黑发在她脸边飘动,冷清哀丽。
“所以,”宋萸视线停在她脸边,“我不想欠你什么。”
“知道了。”
聂思凡站直身,轻声说,“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那天来江市陪我,医药费就当我对你道谢吧。这样想,我们就两清了。”
宋萸听她说完,舔着后槽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良久,他缓缓点了下头。
“不过……”
聂思凡勾起一只嘴角笑,宋萸呼吸重起来,又感到不妙。
“你哥说要我给你补习呢,从明天开始。”
他攥起拳头。
“我不需要。”
聂思凡耸耸肩,“我也不想的,可你哥三番两次求我帮你。”
“……我回去跟他说。”
到家已经凌晨,宋苇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在等他们。
聂思凡一眼看见餐桌上的残羹冷炙,碗筷依旧摆在那,没人收拾。她脸沉了一瞬,但压下情绪,简单说了今晚的事,进厨房洗碗。
宋苇在客厅暴跳如雷,很难得的,没有怪罪宋萸。他接连拨了几通电话,找郊野公园辖区派出所的朋友帮忙查那伙摩托党。
厨房水龙头哗啦作响,兄弟俩在客厅低语,只听宋苇又叫,“不行!”
聂思凡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嫂子精通三门外语,当年以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的美术学院,要她帮你最后几十天冲刺一下,争取过个一本线啊!”
安静半晌,房门忽被很用力地甩上,震得门框直响。
聂思凡垂眼笑。
谈崩了呗。
第二天一早,由于宋苇昨夜喝了太多酒,起晚了些。
聂思凡一个人吃完早餐,正要收桌,次卧的木门吱吱呀呀作响,像被风拉开了。
宋萸挎着书包,一脸阴霾地走到餐桌前。
“没做你的早餐。”
聂思凡起身喝了口牛奶,杯里剩了些底。
宋萸沉声说,“今天出月考成绩。”
聂思凡忍住笑,“想通了?”
她说,“成绩单拿回来给我看,我给你定制一个冲刺复习计划。”
宋萸神情复杂。
他视线挪到她还剩个底的透明牛奶杯上,凝视两秒,转身走人。
聂思凡要去洗杯子,宋萸忽然转回来,风一般,从她手里抽出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他把空杯往桌上一杵,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聂思凡怔住。
呆了几秒,她转动圆口玻璃杯,某一处,有她淡红的口红唇印。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个只用过一次的手语学习软件。
好奇,比这世上所有的欲望都更加持久,更加专横跋扈。
好奇,本就是一种欲望。它会让你期待,几乎赌上一切,就为了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和他,到底会发生什么。
聂思凡想,有空的时候是该学学手语了。
情智高中,高三七班。
虽是艺术类高中,但高三后也分了火箭班,重点班和普通班,重点程度随班号依次递减。
七班,就是高三年级普通班中的普通班。
据班主任孙老师回忆,七班上一次出考上一本的学生,还是五年前的事。
毕业后,学生们基本都去了本市几所大专,男生学计算机和机械,女生学护理。
他在高考倒计时70天这天的早自习上,就是以此为主题展开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