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春将尽,凌初正皱着眉,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河北多地遭遇旱灾,户部赈灾的折子还没有递上来,兵部就禀报道,自他继位之初就蠢蠢欲动的边界蛮夷,也再次举兵来袭。
许是上一辈子过得实在稀里糊涂,等凌初这辈子坐上帝位,才真正感到了身上肩负的职责之重。这大靖河山,天下万民,满朝文武竟然都是他不可推却的责任。
那人曾经提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是,如今坐拥帝位的凌初只觉得,头疼无比。
纵然有陈瑜帮他分担了大半公务,但凌初要做的,依旧是不可省略的重中之重。更何况,凌初又怎么敢对他毫无保留的放心。于是这几年下来,凌初也暗中跟着陈瑜学习了不少处理政事的方法和技巧,就等着交易结束后,自己能够顺利接手陈瑜手中的事务。
国家大事,繁杂琐碎,更兼种种势力帮派夹杂,凌初只觉得自己如同驾驶着一艘巨轮,在深不可测暗礁四伏的水面上独行,稍有不慎,就是连人带船,都会被无声的巨浪掀翻吞没。
归根结底,自己到底还是不如他啊。
凌初摇头苦笑,正要放下刚刚批阅完的奏章,去取一本新的,就见吉祥难得步履慌乱地走了进来,脸上是少见的沉重和无措:“陛下,丞相去了。”
丞相——陈瑜?
凌初一惊,手中的奏章差点没拿住:“什么?!”
“丞相府里传来的消息,我们的人也验证了,应该是准确无误的。”吉祥低声说道,“大理寺卿已经去了,奴才已经吩咐过了,一有什么消息就会立即禀报过来。”
“怎么会?”凌初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那可是陈璇之!”
那可是前世手握大权,架空了自己的陈璇之!
凌初的内心是天翻地覆般的震惊,然而他的所思所想吉祥半点都不知道,依旧镇定回答道:“奴才听说,丞相是被人用毒药谋害的,嫌疑最大的,是一个据说当年从逆贼霍廷昱府上带回的门客。”
“知道了。”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霍廷昱这个久违的名字,凌初心中又几分复杂,他想了想,低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叫如斯?”
“是。”吉祥有几分意外。
“果然如此。”凌初百感交集,他对情爱之事素来鲁钝,昔年直到听人汇报,说陈瑜将霍廷昱府上的男宠收为己用,他才明白了那人竟然抱着和霍廷昱一样的心思。当时的他暴跳如雷,再联想到陈瑜曾经让他劝小皇帝死遁的计划,凌初更是一边后怕不已,一边怒不可遏,原来很久以前,陈瑜就已经动过这般龌龊的念头了吗?
他大怒之下,直接去找了陈瑜对质,虽然被口舌伶俐的陈瑜一一反驳回来,但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他原以为,随着他们共同目标的一点点完成,他和陈瑜相看两厌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却没想到,陈瑜竟然提前死在了如斯的手里?
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发展,令凌初措手不及,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生和他记忆里的前世,已经相差太多。
前世此时,陈瑜刚刚才执掌整个大靖的权柄,可这一世,他都已经走过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景,竟然独向黄泉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陈瑜都走了?
“你先退下。”巨大的疲倦感来袭,凌初颓然挥了挥手,心思杂乱,“让朕一个人待一会。”
“陛下,奴才有一言,想要说给陛下。”出乎意料的是,吉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其他人全部退下后,才低头躬身说道。
“说。”凌初半阖着双目,流露出的少许眼神中,是一片空空落落。
吉祥恭恭敬敬地俯首在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才低声说道:“陛下,这凤仪宫已经空了十年,是时候选一个新的主人了。”
“这个话题不是一早就说过吗!”无言的怒火涌上心头,凌初第一次对吉祥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愤怒到控制不住地将手边的折子摔下,“十年前朕就和你说过了,朕不需要后宫,朕更不需要再来什么旁的人帮朕打理什么后宫!”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你留下的吉祥都逼着我去碰别的女人?
这么多年,我扛住了多少朝臣的压力,偌大的王朝,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吗?
“此一时,彼一时。”任凭带着帝王之怒的奏折在身边摔下,吉祥依旧低头镇定道,“陛下,需要一个继承人。”
“朕,自会从宗室中遴选一个合适的储君。”说起继承人,凌初的火气也淡了下去,他知道,提出这点的吉祥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考虑。
“陛下并无兄弟姐妹,这个储君陛下是打算从哪些宗室里选呢?”出人意料的是,吉祥并没有顺势结束这个话题,反而一针见血地挑起刺来,“先帝倒是有几个兄长,陛下是想从他们子孙中挑一个过来继承皇位吗?”
“放肆——”凌初气急败坏地怒斥道,“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吉祥毫不畏惧凌初的怒火,挺直身子,昂首进谏道,“也许陛下对宗室不甚了解,奴才愿为陛下介绍一二。”
“先帝一共有五位兄长,除去您这一支,本应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