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提达真心觉得, 他人生那么多年受到的冲击都没有这短短一个星期来得多。
而这一个星期内受到的惊吓又几乎都出现在了今天:什么,原来刚刚英素法并没有告诉阿肆关于苏矜孟的事?所以到后来,还是我自己亲口说出去的?另外,阿肆, 什么叫做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难道你是说, 你早就知道苏矜孟做过的这些?
稍微了解情况后, 修提达几乎是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几乎是飘飘荡荡地走出了病房, 然后在英素法无比惊讶和凝重的眼神中, 拨打出去了一个电话。
修提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所以等放下电话后,英素法向他询问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只能忙不迭解释道:“是阿肆自己说, 他有些事情需要和苏矜孟当面说清楚。”
英素法皱着眉接受了这个解释, 虽然他并不明白苏矜孟和凌家的秘密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但无论是出于对青年的尊重,还是自身沉稳的性格, 在鼻青脸肿的苏矜孟出现后, 他都很好地对此视而不见。
同时, 一旁的修提达也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于是就在这诡异的近乎对峙的氛围中,苏矜孟最终还是进入了病房,见到了自己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在苦苦追逐的意中人。
只见,陌生而冰冷的病房里,面色苍白的青年眸光澄澈如月下流水, 仿佛自己和他之间横隔的多少往事,都已静静沉寂在水流之下,默默成为了碎石的陪伴。
苏矜孟在那一瞬间,多想冲破空气中那点无形的桎梏,将清瘦不少的青年如往昔好友般抱入怀中。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他自己就意识到,此处到底不是他们幼年时期一起呆过的星洲,也不是有着漫长青涩暗恋岁月的牛剑,更不是那曾经弥漫着些许暧昧氛围的北美。
在过去被单方向斩断联系的这些年里,苏矜孟几乎是每日每夜都在想,如果能够再次顺利和青年心平气和地面对面独处,自己要怎么挽回曾经的一切。可如今,真有了这样的机会,苏矜孟才恍然发现,这些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原来,他和青年之间被隔绝的那些年岁里,往事也好,旧梦也罢,到底已经全部回不去了。
于是,终于醒悟过来的苏矜孟只能微微嚅动,好半天才轻轻吐出几个字:“阿肆,对不起。”
“阿肆,真的很抱歉。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诺拉的酒吧里被不知名的人暗算,饮下了被投放了某些精神性药物的鸡尾酒,结果过敏晕厥被送到医院急救的经历吗?”不再用每日的鲜花传递着阴晦的歉意,不再将多少次都难以启齿的过错含糊过去,此时的苏矜孟眼中含着点点泪花,他慢慢诉说着昔日的糊涂,“其实在这场事件中,我并不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你的异常,打电话报警送你去急救的同行好友,而是那个不敢承认自己罪行的罪魁祸首。”
救援者和施恶者,多么天差地别的身份,可是在过去的几年里,苏矜孟一直都顶着前者的光环,抹去了自己身为后者的过错。
其实,早在青年身体出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被立即送去急救室时,苏矜孟就后悔了。他无比后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的举动,后悔自己居然真的丧失理智一般,真的将那一小瓶在手心里都被攥热的药水,趁着青年去洗手间的间歇,加入到了他的鸡尾酒中。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焦急等候在急救室外的苏矜孟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惶恐不安和追悔莫及,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只要青年可以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就会当场跪下向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但是,苏矜孟的想法还没来及实施,就被医生以“勇敢热心、及时报警拯救了自己好友”的“善良年轻人”身份给带到了刚刚清醒的青年面前。
一边是注定会被人厌弃和讨厌的无名凶手,一边是肩负各种荣耀美名的救命恩人,苏矜孟几乎是自己的理智和良心回过神来之前,就默认了旁人给他塞来的美誉。
的确,对暗恋多年的青梅竹马偷偷下药的行为,多么卑鄙多么无耻,这完全是先前的苏矜孟以及他所接受的全部教育中,都不可能被接受的罪行。所以当发觉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之后的他,理所应当地陷入了不为人知的崩溃。
苏矜孟不能相信那个下午在酒吧发生的一切,不能原谅那时鬼迷心窍的自己,更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意图加害青年的事实。
那可是阿肆啊,是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意中人,是他时时刻刻记挂着的心上人,可是到头来,自己居然还能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对他作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并且,如果这件事情的真相真的让阿肆知道,苏矜孟明白,按照阿肆恩怨分明是非果决的性子,自己和他之后,就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
于是,苏矜孟决心将自己的罪行隐匿起来,不被任何人知道。
诺拉酒吧里本就鱼龙混杂,再加上身为第一证人的自己含糊其辞,缺乏大量线索的警方自然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