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之上的那位青年,也并不知晓,自己身前不到五米的距离内,一个陌生男子正在对着自己默默流泪。
一片熟悉的璀璨灯火中,凌肆如往常一般将心神放置到自己准备的讲义之上,并没有去看台阶下黑暗中,听众们形色各异的神情。
自此新年前长期资本投资管理公司骤然倒闭开始,他的生活就被随之而来的巨大赞誉和声望,给彻底搅乱了。
正如现在台下坐着的、那些看不清神情的众人一般,有人盼着自己可以回到腥风血雨的金融业为他效力,有人千方百计地想刁难住自己以证明他的聪明,还有人自始至终都只在不怀好意地觊觎着自己。
巨大的曝光之后,所有或欣赏或恶意的眼光都忽然转向了自己,凌肆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当下的境地,就如同此刻所处的讲台一样,看似光明辉煌,实则寸步之外,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们既万分急切地想将自己打造成一个不败之神,又无比渴望可以将自己从云端神坛拉下。
而面对这些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算是自己的恩师和母校都无法庇护住自己,所以才有了这一周一次被迫式的讲座。
不过,这也是凌肆可能妥协到的极限了。
他并不会给任何人谋利,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其他人谋利的工具。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们并不知道,他杰出的容貌下,到底是多么高傲而不屈的灵魂。
所以,只要这些纷争和捧杀再进一步,这个行业甚至是这个国家,就再也不会得到他的光顾。
因此,哪怕在面对台下各种各样的复杂打量下,凌肆依旧淡定自若,闲庭信步般从容地将自己本周的讲座内容一一解析完毕。
随后,就是到了讲座结束,自己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
面对这些陌生听众们,凌肆一向高冷无比,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搭讪,就算有什么名片之类,也只能交到他的助教手上。
所以,每次讲座结束之后,他的助教总能收到厚厚一沓的书信或字条。其中什么样的都有,无论是那言辞恳切的邀请函,还是那算称得上用心的心得体会,甚至是情意绵绵的、或长或短的情书,都曾出现过。
于是,今日助教在整理发现了一封疑似情书的短笺时,就打算将它如先前同类那般直接丢进垃圾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上司根本不会接受这里任何一个人的追求。
然而,就在短笺即将要被送入可回收纸类垃圾桶时,忽然不知何处吹来了一阵风,将那刚刚脱离助教手掌的短笺,吹到了正要离开的凌肆身前。
凌肆停下脚步,辨认出那是半张似乎急匆匆从便签本上撕下的纸片,带着隐隐约约的黑色字迹,正在风中舒展翻滚着,最后慢慢落在了自己忽然下意识张开的手心里。
只见纸片正面朝上,正对着自己眼帘的,就是三行端正而有力的简短问句,看得凌肆忽然心头一颤:“教授,我可以叫你阿肆吗?”
“阿肆,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亲爱的男朋友,我可以抱抱你吗?”
忽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悸动出现在了凌肆的心里,令他心头一震。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三步之外半米之遥,一个明明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人正在等待着自己,而他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凌教授,你好。”见凌肆只停在原地,并没有后退或是离开,那人才慢慢靠近,带着无边温暖和宽容地说道,“我是素察昭法,你可以叫我阿察。”
很奇怪,自己对于这个走过来自我介绍的年轻男人并没有什么排斥,甚至没来由地还生出几分隐秘的雀跃和欢喜,凌肆有些惊疑地定了定心神,佯装镇定地回复道:“我是凌肆,你好。”
“教授,你相信吗?”只见那位自称素察昭法的亚裔男子眉眼含笑,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对自己轻轻说道,“或许对于你来说,只是初次见面的一个人,其实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眼前人明明是笑的,可是凌肆却能感到,他笑容之下,仿佛藏了历经了太久太久时光的忧伤,不由整颗心都微微颤抖了一下:“相信。”
“那请问教授,我可以叫你阿肆吗?”凌肆的回答似乎极大地取悦了眼前男人,只见他眉眼舒展,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指了指凌肆手中的短笺,笑着问道。
明明这人并不是自己平生所见中最英俊的,可他刚刚一笑,就差点让自己晃了神。
凌肆眨了一下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看得自己有几分面红耳赤的纸片,就是他写的。
英素法只觉得刚刚讲台上镇定自若、光芒万丈、还能说会道的青年,此刻却忽然没了声音,再仔细一看,他微微垂下的脸颊上,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禁微微呆滞住了。等到青年耳后都蔓延上了淡淡粉色,回过神来的英素法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怜惜,大着胆子说道:“阿肆,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