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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鲤推开谢宿白的棋盘,将宽大的地图铺了上去,又将一块肮脏的布帛平铺在角落,那布帛上有用血画出的横平竖直,乍一看密密麻麻,像个迷宫。
那是霍显的血。
姬玉落皱眉看着布帛,问:“他是从哪里将此物送回的?”
沈青鲤稍顿,示意她看窗外,姬玉落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巨隼在天空盘旋,紧接着直冲冲飞往窗边,巨大的翅膀合拢时扇了阵风,将姬玉落的发吹了起来。
姬玉落怔了怔,“这不是我的……”
隼是认主的,可不是谁都能使唤它传消息,姬玉落许久没有用到它,一直让朝露放在后厨边上养着,它怎么……改认新主了?
她倏地望向朝露。
朝露挠头,她也不知道。
“小姐没来看它的那阵子,霍显回府时常常会绕到后厨,给它喂一把肉泥。”
喂着喂着,这家伙好像就与她们不亲了。
再然后,发生太多事,无瑕顾及它,也就任它三五不时往外飞。
姬玉落没说什么,回过神却是说:“隼体型巨大,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传递消息的,除非他无法沿途留下记号,赵庸等人并没有完全放心他,依旧时时监控他,而且——”
她目光落在布帛上。
沈青鲤道:“而且他没直接告知地点,许是他也不知自己在哪儿,赵庸蒙住了他的眼睛。”
但现在最麻烦的,是这布帛上的路线仅能指明方向,却无法指明每个方向要向前行多少里路,也就能从中推断出不止一个地方。
沈青鲤说:“赵庸等人乘车前行,不能走管道,只能走最近的小路,我比对过这个路线,只可能是蜀地往南一带,他们会不会又回到云阳?”
“不会。”傲枝推着谢宿白进来,谢宿白很快地瞥了眼姬玉落,神色自如地说:“霍显在萧骋出兵之际就把云阳的端倪透露给了宣平侯,刑部清查时早把云阳给端了,这里或许是他们最大的一个据点,但未必是老巢。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萧骋不会不知道。”
姬玉落忽地抬眸,“钟敏儿。”
与萧元景接头的“外宅”,当初云阳藏兵之地就是从她夫婿嘴里得知,云阳的军队需要物资,藏在老巢的人自然也需要物资,此事暴露之后,萧骋定是将那为军队运送物资的镖局撤了,那些人必然也留不得活口,但——
南月也猛地抬头,别说隼被喂多了险些另择新主,南月跟姬玉落的时日长了,她一个眼神他都知要作甚,当即起身道:“人还在诏狱,我这就让篱阳把人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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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霍显站在高地。
冬季严寒,花草凋零,山林间光秃秃的,从高处能俯瞰到一整个演练场,藏在山里的演练场。
兵士们手握□□,一招一式尽显威武,吼声震天,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目测不过六千人,但囤积私兵就像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
他们将这六千人藏在老巢作为“青山”,待到时机成熟,树木茂盛之际,便可燃起一阵熊熊烈火。
就像第二个云阳。
怪不得萧骋可以眼都不眨地断尾求生,他完全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霍显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那里已经没有隼的踪影,那张线条图指向太不具体了,如果,如果谢宿白他们没能顺利找到他……
一旦萧骋的势利发展起来,他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萧元景还是个定时炸弹,他随时都有可能在谢宿白的人来之前就丧命。
并且在这里,他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他必须要赌一把,赌孤身作战的可能性。
年轻的男人低声一笑,像是对镇国公的丰功伟绩嗤之以鼻,萧骋压着眉梢望过来,“你又想说什么。”
霍显挑眼看他,道:“等国公爷养肥这支军队去攻朝廷,皇城早就易主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骋最讨厌霍显这副“快来问我”的姿态,他本是很沉稳的人,偏看到霍显这贱贱的模样就沉不住气,冷飕飕道:“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霍显这才屈尊似的开口,说:“你们在京都留下了那么多钉子,没有人告诉你们,新帝根本活不久么?”
他眯眼去看气势磅礴的演练场,说:“新帝一旦驾崩,局势必定动荡,内阁那些精于算计的老东西巴不得立马扶宁王上位,谢宿白算什么,宁王可活得要比他久。”
萧骋觉得他在说笑话,“你又想使什么诡计?”
霍显忽然很怀念穆勒,倘若这个冲动的军师还在,听到他这话,想必已经手舞足蹈地召集这仅存的六千兵士去偷袭宁王府了。
可惜萧骋太谨慎,他是个走两步退一步的人。
霍显摊手,“爱信不信,你们在司礼监还有人吧,问上一问便知真假,我骗你做什么?”
谢宿白的病瞒得很严,但他病成那个样子,靠药度日,有心人仔细找找,总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萧骋道:“赵庸总将自己那点苦痛挂在心上,才会被你装模作样的姿态骗到,我不是他。你今助我,可来日我登大宝也不可能重用你,你心知肚明却还愿意帮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