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如昨日一样。傍晚,穆湘和杨慕从医馆出来,同乘马车回了穆府,这次杨慕并未跟着进去,而是同穆湘说道:“湘妹妹,你先回去,一会儿我从家里带样东西过来。”
“你要带什么东西过来?”
杨慕只道:“你很快便会知晓的。”
他看着穆湘进去,这才赶回家中。
穆湘回到自己的院子,浣了手,坐在屋内喝茶。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她便听到杨慕在门外大喊:“湘妹妹,湘妹妹。”
穆湘放下茶杯,走了出去。只见杨慕立于庭院,手上拿着东西,瞧着是棵树苗。
穆湘走向前,杨慕又说道:“湘妹妹,你院子可有铁锹?”
“有的。”她平日喜欢摆花弄草,自然是有这些物什。
她着丁香去拿铁锹,这期间,杨慕已选好栽种的位置。待丁香拿来铁锹,他便接过,开始刨土,不消多时就挖好了土坑。
他将树苗种下,埋好土。树苗立着,堪堪到他腰际。
丁香根据穆湘的吩咐拿来水,杨慕一接过,便浇灌起来。
杨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昨天看着你的院子,我就想着在你这里种上一棵杨树。我仔细比对过了,你在屋内坐的时候,推开窗便能看到它。等过几年,待它枝繁叶茂时,便可乘凉了。”
丁香却笑道:“再过几年,小姐便要出嫁了,如何在这树下乘凉。”
杨慕一愣,他竟一时间疏忽了。
下一刻,他便对着穆湘解释道:“那便不乘凉罢。我不过是想着在你院子里种下一棵树,这样你一开窗看到此树便会想起我。”
丁香偏过头去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湘莞尔:“此树栽在这里确实是极好的,我定会悉心照料。”
丁香见他二人实在情意绵绵,自己留在此处实属多余,便默默离开了。
穆湘见杨慕脸上不小心沾了些泥土,便从袖中拿出帕子,递到他面前。
“慕哥哥,你脸上有些泥点子,你且擦一擦罢。”
杨慕看了眼手帕,却不接过,只道:“湘妹妹帮我擦罢。你看我手上尽是泥土,若是自己拿着帕子擦,恐怕更脏。”说着,还把脸往她跟前凑近了些。
穆湘无法,只好执着帕子,细细为他擦拭。她仔细控制着力度,既不至于太轻而擦拭不去泥渍,也不会过重而令他疼痛。
她二人离得很近,呼吸几乎要交缠在一起。杨慕的视线从穆湘的额头一路流连至嘴唇,停了片刻便猛然闭上双眼,复而睁开,又恐再次心猿意马,不敢徘徊,只好停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睫浓密弯翘,偶尔眨眼,犹如蝴蝶振翅。他看得入了迷,穆湘唤了他好几声才半回过神来。
“手上的泥渍实在不好擦去,你且随我进屋,拿水洗净才好。”
她说完,便转身,欲往厢房走去,虽举止无异常,耳廓却像施了粉色。
杨慕跟在她身后,迎风吹了几下,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才洗好手,便有下人来说,饭菜已经做好,还说老爷夫人邀杨公子一道。
杨慕婉言谢绝,他父亲还有两日便要离开京城,他不想错过和他同桌吃饭的机会。
同穆父穆母问好之后,穆湘便送杨慕出府。大门就在眼前,杨慕却突然停下,“就送到这里罢,湘妹妹,你且回去吃饭罢。”
穆湘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杨慕牵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杨树的树苗,其实有两棵,一棵栽在你这里,另一棵栽在我那里。”
他将穆湘的手团在他掌中,又道:“那树苗现在只小小的一株,大抵晚上透过窗也是看不真切的,所以你只需知道它在那里便好。”
“嗯。”穆湘答了一声,“我知道的。”
“那我回去了。”
杨慕放开她的手,朝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止步。穆湘心中正起疑问,便见杨慕猝然转身,迈着大步回到她身边。
穆湘刚想问,可是忘记了什么事,下一瞬便被杨慕拥入怀中。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
最后,杨慕道:“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他放开穆湘,再次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他三步一回头,几步路的距离愣是被他走了许久。
穆湘看着他的背影,垂眸浅笑,刹那间,一泓秋水盈双目。
——
晚来风响,星子零碎,月华如练,栖于窗棂。穆湘正坐于案前翻阅医书,不时执笔标注一二。
夜里越发的冷,丁香早早就将窗户关上了。她倒了杯热茶,放到案上,其余的茶水便在火上温着。
半晌,穆湘抬起头,略略活动着发酸的脖子。握笔许久,双手被冻得有些僵硬,她拿过茶杯,握在手中暖了片刻。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源源不断传到她的手心,穆湘不禁喟叹一声,真舒服。
屋内烛火如豆,不时跳动,静静伏于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摇动。
穆湘抿了几口茶,想起什么,叫丁香将窗户打开。
丁香似有些犹豫:“这会儿风吹得紧,开了窗,冷气便都往屋内灌了。”
穆湘不以为意:“就开一会儿。门窗长时间紧锁着,有些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