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吃饱喝足溜下了桌子,她身子瘦小,越发显得小肚子滚圆。
她小心翼翼问过问过陆令遥一行人后,十分欣喜地收走了余下的吃食,说是要留给娘亲明日吃。
待兰兰走后,江夫人走到窗前朝外望去。
窗上糊过的薄纸已经支离破碎,露出大半窗棂木,正好能看见院落处的一口杂草丛生的废井。
窗外的日头将落未落,红日西坠,将沙湾村染成一片血色。
“阿遥可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江夫人问。
陆令遥正剥着芥子袋中的荔枝吃,她一颗,怀里的猫一颗,惬意得很,闻言回道:“是有些奇怪。这个沙湾村煞气极重,我却怎么都探不到源头。”
江夫人沉思:“这煞气...莫非与兰兰说的那个‘姐姐’带来的瘟疫有关?”
陆令遥瓷白的手破开荔枝壳,将白滚滚的荔枝肉塞进萧炽嘴里:“那倒有意思了,照兰兰所说,她父亲是因为瘟疫而死,可她家中却是整个沙湾村唯一没有煞气的地方,干净得很。”
她拿出一方素帕慢慢擦去手上的汁水:“要么煞气和瘟疫非一人所为,要么根本就与那个‘姐姐’没什么关系,兰兰的父亲不过是村民在‘瘟疫’的恐慌之下,寻的出气筒罢了。”
江夫人轻笑:“阿遥的注意力全在煞气那头,就没发现今日这对母女也奇怪的很吗?”
“江姐姐是说,王四娘的衣着?”陆令遥道。
王四娘瞧着分明极为疼爱自己的女儿,没道理她衣衫整洁,兰兰却活得像个小乞丐。
且她们一个病弱,一个稚童,家中又无旁人,这两人平日又是如何生活的。
江夫人想摸一摸陆令遥怀里的猫,还没触碰到,他跟后背长了眼似的,从陆令遥怀里跳下去,从背后窜到她肩头蹲着。
江夫人摸不到,无奈放弃,只好接着说:“衣着是其一,还有更奇怪的。兰兰说她母亲都许久没吃东西了,我先前以为是母亲爱女之心,将家中吃食都留给女儿吃。可今日明明食物充裕,可除了兰兰喂给她的,没见王四娘多动几口。”
陆令遥想了想:“许是久病没什么食欲?”
江夫人摇头:“她看着虚弱,实则身上病气并不算重,何况她吃东西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长久活在衣食不足的境况下的人。”
“那长期缺衣少食的人,应当是什么样子?”陆令遥好奇道。
江夫人指了指窗下那只干干净净似乎从未装过白粥的碗:“神仙吃凡食如嚼香灰,你家猫还能吃的一点不剩。”
“久饿之人,大多就是他这样。”
陆令遥下意识转过头,垂眸看蹲在她肩头的萧炽。只一眼,又黑着脸把他扒下来,那点子微妙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这猫爪子是什么做的,就蹲了这么一会儿,连她水火不侵的鲛纱裙肩头都勾起好几处丝。
陆令遥把肩头的抽丝抚平,心中忖思,待此间事了,回去就给他剪了。
萧炽坐在她怀中,昂起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但被扒下来也没反抗,暗暗收了收尖利的趾爪,把爪子上缠着的罪证悄悄握住。
陆令遥面无表情地摁开他的肉垫,把那几缕鲛丝取下来。
猫试图扬起爪子反击,被陆令遥握在手中摁住,牢牢镇压。
江夫人无暇顾及他们打闹,将手中舆册来回翻了四五遍,还是没有找到沙湾村有什么瘟疫的记录。
陆令遥瞧了眼舆册:“可要我把夏瘟神绑来问问,他又在四处乱放什么瘟?”(注1)
江夫人嗔她一眼:“你还嫌身上的刑罚不够重吗?”
陆令遥神色坦然:“反正都如此了,多个一条两条罪名又能如何呢?”
“胡说什么呢,你四处降妖除魔,那功德簿子积攒得快得很,用不了多久便能回归本位,”她手指戳着陆令遥白皙的额头,戳得她往后一仰,“回去做你的上仙去,少来抢我们地仙的位置。”
陆令遥捂着额头笑:“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呀,我遇见的地仙都是江姐姐这样的好神仙,留在下界还能陪江姐姐玩。一回去,少不了得对上某些鸡鸣狗盗的玩意儿。”
江夫人只知道她飞升不久就在上清九重天大闹了一场,毁了仙牢,劈碎了好几间上神仙宫,连本命碧虚剑都劈断了。却不知细节,更不知道除了她那不对付的师兄叶俞川之外,她口中的鸡鸣狗盗之辈是指哪些上仙。
她不说,她也不好问。
“舆册想来是没用了,江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陆令遥道。
江夫人将舆册收回袖中,沉思片刻:“这沙湾村瘟疫蹊跷得很,我须得去找夏瘟神问一趟。阿遥,今夜恐怕得劳烦你一人留在此处了。若发现什么异象,及时传音与我。”
陆令遥点点头,双手抄起怀里的猫,举得高高的,道:“这不还有他么,江姐姐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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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至,天空黑如浓墨化水。
有冷月,无疏星。
月光透过窗棂,清寂似雪,映得竹床上的人越发面色苍白。
陆令遥在竹床上蜷缩成一团,死死咬着嘴唇,留下深深的齿痕,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