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炽将那叠厚厚的手记一并收起放入袋中,心中疑惑重重。
他虽从不曾拜入什么宗门,可在凡间历劫时也曾听过几次仙门轶事。仙山的长老们逢劫则闭关,少则几十载,多则上百年,大多与门中弟子不甚熟悉。便是收了新弟子也不过挂个虚名,在宗内点燃命灯,余下造化全凭个人的天资命数。
这一叶仙尊倒是殚精竭虑,还肯为才捡回来的小弟子手书作记,事无巨细,只是......
偌大的无妄山,怎么只有她一人的册子?
萧炽微微抬眼,视线极快地扫过几架书阁,再没有看到类似的青绸袋。他不得已暂且捺下心中的疑惑,俯身看着那几册翻卷儿了边的剑谱,轻声承诺道:“多谢各位前辈,待阿遥醒了,我便同她学一学手艺,届时再来为前辈们订线装书。”
剑谱书灵年迈无力,一番大折腾早已耗尽了气力,此刻连面都不肯露,只有脱垂的缝线来回拂动,似是无声的应答。
萧炽只得颔首,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潭水寒光粼粼,斜斜望去,仿若一方莹润无暇的墨玉,深沉不见底。那尾潭中寒鱼被书灵们的喧嚷声惊吓,尾鳍一甩,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丝圈圈泛开的微弱涟漪。
以及......一缕诡异的草药腥气。
萧炽嗅到那股气息,缓缓停下脚步。他眸光一闪,心道险些忘了,还有那些怪花呢。
他捏了捏芥子袋,仿佛只是随意一问,“药谱前辈,可知那石壁上的开花藤蔓,是什么东西?”
药谱书灵性子温吞,还没开口就被人抢了先,那只书灵年岁尚小,闻言探出头一望,惊叹地“哇”了一声。
她对萧炽道:“我们被仙尊收到此处的时候,那几根藤还被她养在几处瓷盆竹架上,仙尊好似也不怎么上心,瞧着蔫蔫的,怎么几日不见,都爬满了整面山了?!”
丹谱书灵暗自称叹,“我还以为那几盆小藤早该死了呢,竟还能活到开花。”
“那丹谱前辈可知这是什么藤?”
丹谱看了半晌,颇有些尴尬地推了推药谱,药谱懒懒地化出身形,瞥了一眼后又突地缩了回去。
他语气慢腾腾的,“你是那丫头带回来的?”
萧炽:“嗯。”
药谱书灵似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劳烦你毁了那些花藤吧,我的谱页中虽没有详细记载,但那花藤确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炽迟迟未动,丹谱书灵好奇地扒着芥子袋松动的沿口,歪着脑袋看他。
“你怎么还不动手?”丹谱问。
萧炽垂首看她,“丹谱前辈方才说,这些藤蔓......是仙尊养的?”
丹谱书灵点点头,“是呀,不信你瞧那石壁下头,说不准还能找到瓷盆的碎片呢!”
“既不是好东西,仙尊为何要养在自己的秘库中?”萧炽眼中晦暗不明,片刻后竟勾起一抹笑意,“仙尊养的花藤,我可不敢轻易毁去。”
见他真的要走,药谱慢悠悠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急切,“慢着!”
萧炽脚步一顿,静候他的下文。
“说不好倒也太过武断,”药谱书灵捋了捋长须,“这藤蔓不知是仙尊从何处寻来的,她也不曾为这藤蔓取名,只在谱上画了形貌,注明了药性。”
“什么药性?”丹谱问:“养了这许多年,也没人用它炼过丹,我至今都不知这小藤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药谱沉沉一叹,“可固培灵根罢了。”
丹谱“哎呀”一声,“都能固培灵根了,这不是仙草么!”
萧炽亦是不解,“固本培元之草,只怕人人求之不得,药谱前辈为何说它不是好物?”
药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并非固本培元,而是揠苗助长。以此藤之花叶根果一并入药,灵根可短时间内长到元婴之阶,可人的灵脉并未拓宽,根本承受不住这样涌入的灵气,最终都逃不过一个爆体而亡的结局。”
“仙尊她......许是怕再有弟子不肯脚踏实地的修炼,存了投机取巧的心思,连记载了此藤的我也一并带入了秘库封存罢。”
“那一叶仙尊,为何不干脆毁了这藤蔓?”
“我知道我知道!”小丹谱忙不迭地插嘴,“仙尊她试着毁过,连那瓷盆都给砸了,可能是疏忽了,没能斩草除根。”
她抬头望山壁上一望,啧啧两声:“谁知道那要死不活的藤竟能借着秘谷的灵气,长成这般模样。”
萧炽沉吟片刻,“药谱前辈的意思是,曾有弟子试过这味药?”
“我倒是不知是否有人试过,不过仙尊的儿子的确对这花藤起过心思,只是还没偷走就被那丫头逮住,两人就在我跟前大打出手,险些把山掀翻了。”
萧炽眼神微暗,“药谱前辈是说,叶俞川想要这花藤?”
丹谱书灵若有所思,“那讨厌小子好像是叫这名来着。”
萧炽忽地轻笑了一声,“歪门邪道,的确该毁。”
他背对石壁,负手而立,身形丝毫未动,一身玄色锦袍随风轻拂,额心焰火微光流金。
满壁的藤蔓无声地抓紧了根下的泥土,短暂的静默之后,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