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做永远的朋友的。”
热气把罗婕的眉眼氤氲得有些失真,她也举起汽水瓶,目光里流淌着温软的笑意。
“叮”的一声,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夜色融融,在北京城中万家灯火的一隅,罗婕对朱珠坚定道:“决不食言。”
*
回到四合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罗婕打开门穿过庭院和前堂来到最后面的私房。“嘎吱”一声推开房间门,开灯把行李箱放在衣柜边上。
指尖擦过梳妆台,没有沾上灰尘,近期已经被人清扫过——是王婶。
她去美国读书前拜托了邻居家的王婶定时清扫这座院子,每年回国时把人工费给她。罗家和王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人情匪浅,王婶自然也答应帮这个忙。
没有急着休息,罗婕绕过厅堂打开父母居住的主卧门。里面的家具摆放位置一如往常,她似乎又看到了母亲乔女士坐在镜子前摘耳环的场景。
乔女士很少打扮自己,只有在和罗先生的结婚纪念日时才会穿上旗袍戴上珍珠耳环,袅袅地挽上他的手臂去胡同巷里走上一圈。
她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眸光波澜不惊。
轻轻关上房门,罗婕仔细整理好衣服,放缓脚步走去前院。
庭院里摆了两只大缸,缸中雨水在料峭的冷空气作用下变成了坚硬的冰块,里面养着的睡莲早就枯萎成一堆植物纤维,被冰冻住。
昏黄的白炽灯将前厅照得朦朦胧胧,仿佛上世纪的复古影片,一帧一帧在眼前播放。
罗婕的视线落在了正中央置物柜上的两张黑白照片上。画面中的男女容貌依旧,表情平和地与她对视。这目光带有千钧的力量,穿透她的内心和最真实的自我对视。
“爸,妈,”罗婕仰起脸,眼眶微微泛红,用尽全力掩饰颤抖的尾音,“我回来了。”
她用指节擦干净眼角的泪光,仓促扭头转身打开书房门。书桌背后的墙壁上贴着罗先生提笔的“天道酬勤”四个草书大字,桌面很干净,文房四宝一丝不苟地摆放好,左上角的相片里是一家人的合照,那时候的她才两岁。
罗婕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全是罗先生心血来潮时画的桥梁设计稿,它们被分别画在不同的笔记本上,旁边还有潦草的文字说明。
她粗略地翻了几本,发现上面有不少值得采纳的稿件,每一份草稿下都标着作稿年月日。其中就有一份来自十四年前。
合上笔记本,罗婕靠在书桌边沉默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把这些全部捐出去吧,总有人需要这些东西的。”
想必罗素先生不会反对他女儿的建议。
外面下起了大雪。
夜空漆黑,雪花飘飘扬扬吻在砖瓦和土地上,静谧无声地拥抱它们。罗婕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私房走去,任由雪落在发丝上。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会有好事发生。
夜很深了,洗漱完的罗婕躺在雕花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从床柜里摸出手机,一手抱着膝盖一手点开通讯录。
现在才十二点十三分,米兰比北京晚六个小时也就还是晚上六点多。
指尖犹疑着悬在拨号键上方,罗婕盯着手机屏幕,想起了相隔万里的卡卡。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到家了,阿拉贡会甩着尾巴冲主人卖萌,而潘尼猫猫会跳到高处背着他偷偷磨爪子。
她按下了按键,握着手机把脸埋进膝盖,等待那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Rose?”
她动了动,眼睫轻颤,“里卡多……”
“你到北京了吗?”
“嗯。”
“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休息?Rose,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笑了笑,发丝扫过脖颈,“Nothing,我只是想你了。”
“……里卡多,我想给你念一首诗。”
那边在笑,嗓音温柔:“我在听。”
“在你深邃的暖怀里,我想装饰大海。”
“有时暗淡有时明亮,我溺水又被救起。”
思念是一张如此密不透风的网,牢牢裹在她身上,让人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