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因为这座宅子废弃多年,各房间里满是灰尘,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干净的床,所以三人一夜未睡,在宅中研读沈玄征从暗道里带出来的文书名册,又在宅子里四处寻找线索。
关于钟离辰为何能提前预知程贵妃会谋害江婉的讨论,三人得出的结论是钟离辰明知程贵妃有害人之心却不管,又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使江婉中了程贵妃的计,落水而亡。
至于程贵妃为何想要江婉的性命,盛瑶推测是因为江氏女获宠太甚,一家独大。
据名册上的记录来看,江熙当时已是专房之宠,进宫不到一年就由才人升为美人,再到婕妤,位分远高于同时进宫的其他人。程贵妃若要剪去江熙的羽翼,对江婉下手并不奇怪。
但按程画影的说法,江憬愿应该也是恨程昭仪的。程画影本人恨程昭仪尚能解释,但是江憬愿为何会恨她?
其中必有缘由。
由于程娘子随时可能出现,江憬愿的院子目标太大,因此这座院子和江家老爷夫人的主院由盛瑶负责,盛初负责江熙、江婉和几位姨娘的院子,沈玄征负责前厅、后厨和后花园。
蹲在江婉院子里,盛初正在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忽然听见盛瑶在隔壁江憬愿的院子里道:“是你?你来了?”
盛初呼吸一滞,立刻明白来人是程娘子。她条件反射地回头,见院门关着,便也不挪动位置,蹲在原地听墙角。
只听程娘子道:“憬愿,你怎么还在这里?这里全是灰,你昨天怎么睡的?让我瞧瞧…”
盛瑶道:“我昨夜没睡,想在这里转转。”
“你眼下都发青了,脸色这样白,也真是的。既然你已经看过,也该回宫了,这里不安全。”程娘子语气慵懒,拨弄着头上木簪道,“听我的话,好么?我不会害你。”
“好。我跟你回去。”盛瑶道,语气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盛初听到这里,猫下腰轻手轻脚地钻进房内,再虚掩上木门。
岂料刚关好门,就听墙外程娘子道:“昨夜那两人走了么?偌大的宅子,你一个人巡不完,他们不会去而复返么?”
盛初顿时警觉起来。
程娘子有鬼界之力,她是不是能意识到自己和沈玄征根本没走,还留在宅子里?
鬼才知道鬼界之力是什么样的…
这时,外面盛瑶的声音遥遥传来:“我将他们赶走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来。”
程娘子道:“走了就好。你不是没睡么?靠在我肩头睡一会儿可好?反正也不急着走。坐我膝上罢,若你不舒服,我就幻一张榻来…”
盛初听得一阵不适。程娘子对盛瑶说话的口气,怎么…
她猛然反应过来,感到不寒而栗。
程娘子有问题。
戏谑似的语气、悠闲的动作…待人多情而言语轻浮,绝不会是一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子该有的表现。
程娘子被抄家后和江憬愿做的是正经营生,并非勾栏一类的行业,又以女道士自居,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样的性子,且她今日说这些话的语气与昨日大不相同,压根不像同一个人。
此人不是程娘子,那会是谁?
盛初瞬间想到了易容术。
她和沈玄征会易容,焉知程娘子和她的同伙不会易容?
虽然她没有见到墙外与盛瑶谈话之人的相貌,但通过盛瑶没发觉此人不是程娘子,就能说明此人至少在容貌上和程娘子别无二致。
声音较容貌而言更难以更改,若说方才女子的声线和程娘子是否有细微的不同,盛初听不出来,只和程娘子见过两面的盛瑶也同样听不出来。
如此看来,墙外的这位“程娘子”有极大的可能性是由他人伪装而成。
能顶替程娘子的身份与盛瑶谈笑风生的人,会有哪些?
心底隐约猜到答案,盛初不禁皱眉,表情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当今鬼界界主,程娘子的同党,妆成画。
除了这个人,她实在想不出别的。
这名字起得就很奇怪,一眼望过去不知道哪个字是姓,毕竟盛初从没听说过有人姓妆。名字的含义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股烟花柳巷的风尘气息…
要真是她的话,基本对得上。
盛初睁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站起身。
这女子对她姐姐动手动脚,言语放肆,不知是何用意,叫人如何忍受?
猜到这人对盛瑶故作亲密的举止可能是在诈她出去,盛初觉得很烦躁。
她想,不如直接出去算了。
哪怕拼将一身剐,只要能把程画影和她的人拉下马,就不算亏。
但,她又很纠结。
她怕最后会是鬼界把她拉下马,更怕自己会给盛瑶添乱。万一盛瑶有法子稳住妆成画,自己贸然打出去反而破坏计划。
可是那个女人对她的姐姐上下其手,她做不到全然不管。
…算了,先上再说。
把剑揣在手里之前,盛初脱了所有可能妨碍打斗的外衫和下裙,只穿里衣和衬裤,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一身中衣裤像极了在床上睡觉时的样子。她拿上剑,小心地打开门,轻轻地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