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的计划,就是让自己死在程娘子手上。
死。
这一个“死”字,与寻常理解的不同。盛初推测程娘子在发现小德子偷听时,应该就能猜出“小德子”其实就是她盛初,如果她死在程娘子手里,程娘子此后很可能会放松警惕。
这就是盛初的计划。
“系统”的本质,是沈玄征在她体内注入的一束灵力。这灵力足够强大,可替她抵御致命的伤害。在这之后,“系统”也会就此消散,不再出现。
所以,程娘子刺下那一剑的时候,系统护住了盛初的心脉,使盛初神魂无碍,伤势也在止血后得到缓解。
表面上她是已经死了的人,因此她顺理成章拥有进入鬼界的资格,但她实则并未殒命,所以她是以肉身进入鬼界,而非按常理来说的以魂魄入界。
她认真思考过,既然是鬼界,必然有鬼兵重重把守,她不能随意进入。那么她就以这种世间最狠最毒的方式自绝,倒要看看鬼界认不认得出来她不是鬼。
当然,以程画影的心机,很快就会发觉她不是真死,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看出真相。所以,他们必须尽快。
那一剑刺穿心口的时候,盛初并没感受到疼,因为系统在剑刚刺过来时就已经发挥了作用。她中剑后倒地时能感觉到自己被沈玄征接住,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已不在报琼阁。
盛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树林里。
这里种满白杨树,风吹过时枝叶发出窸窣的声响,更显得阴森无比。天色已暗,林中寂寥无人,分外诡异冷清。
有一瞬间,盛初觉得好像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看见身旁有块墓碑的时候。
这地方看起来与北方农村埋人的集体墓地无异,果然是死后的世界,一点也不怕吓到人…因为这里没有活人,吓也吓不死。
盛初胆战心惊地摸索着往前走,完全不敢回头,每一步都要犹豫好久才敢下脚。
地上铺满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很柔软。她试探着走了大约几丈远,见没有出事,便安心地继续向前。
谁知又走了几步,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桥。
盛初顿时吓得双眼发直,整个人僵在原地。
忘川河和奈何桥?
这也太突然了!
她强忍住没喊出来,欲哭无泪。
不行,她要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真正的死人走到这里都该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即使是看到奈何桥,也不应该反应这么剧烈!应该是哀莫大于心死,哭也哭不出来!
她故作镇定地定定神,慢慢走过去。
桥上有个女子,佝偻着身躯,看不清面孔。
盛初想,难道是孟婆?可是按常识来说,应该是在转世投生之前过奈何桥见孟婆,而非一入地府就来,否则哪里有这么好的条件,刚死就有胎可投?
她还要去地府见故人,不能这么快就投胎,否则连记忆都没了。
于是,盛初朝反方向走去。
有一座大牌坊立在那里,和她刚到天界时见到的景象一样。
果不其然,一到门口就有鬼使迎上来接应,但他们都不说话,而是用手势指引盛初和其他亡魂往某个方向走。盛初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跟上其他人的队伍。
来到安置亡魂的客舍后,鬼使便一声不吭地离开,留他们自行分配房间。
盛初为避免暴露,没有上去挑喜欢的房间,而是不惹人注意地排队等待。轮到她后,她在面前的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拿上钥匙走向房间。
这是七层的客舍,每层二十人,足足有千余座,用来安置尚未转世的亡魂。盛初想,要去何处寻找程昭仪?但她又想,日子久了总能遇见,何况还有其他许多魏宫旧人在此间。
初来这里,有出门寻亲访友,一刻也待不住的,也有觉得既然肉身已死,便不该牵挂凡尘,安静地待在屋里的。最多的还是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毕竟此处乃是阳间之人从未踏足之地,阴森诡异,令人生畏。
盛初当然闲不住,径直出了门。她来这里一是为了刺探鬼界军情,二是为了见几位故人,自然不能闷在屋里。
到这里来一趟,无论如何都不算亏。许多往事随着当事人的离世永远尘封在了黄土之下,如今她跨越死生界限,能够与死去的人相见,就什么都能知道了。
程娘子就算有妆成画的帮助,作为生者也不能随意与死者见面。但若是“真正”的死者,到了阴间,想见谁都随自己的心意。
盛初和其他寻亲的人一样,见到个人就上前询问,问“认不认得昭仪程氏”。很多人不知“昭仪”名号的意义,盛初只好改口称姓名,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问了大半天,也找不到一个认得程昭仪的人,而盛初早已口渴。她在鬼市的茶水铺里要了一碗水,坐下后还不忘问邻座:“我能向您打听一位昭仪么?她姓程名弦弈,是大魏顺安帝的内命妇。”
被问的人挠挠头正在思考,忽然从他旁边走来一名女子,内廷宫女打扮,约莫二三十岁。“敢问姑娘是谁?缘何寻找昭仪?”
盛初意识到此人可能认识程昭仪,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