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少年在黑暗中褪下宫人的衣装,拔下珠钗的瞬间,长发披落身后。他换好平日常穿的黑衣,将头发草草一绾,推开宫人房的门。
盛初中剑后,程画影并未留意他,径直进了盛瑶的内殿。他见事情已成,扶盛初就近躲进一间偏房,等她身躯完全消失在眼前后,他更衣洁面,换回原来的装束。
他刚走出去,对面的下人房里就传出一阵响动。他神色一凛,闪身到屋后窗边,见有人从对面的房间里跑出来,正是小德子。他身后,玉儿也走了出来。
沈玄征没有在意。他走近屋后的墙,手中现出一张符纸,随后穿墙而过。
他和盛初把这两人关在下人房,本也没想困住他们多久,不过是让他们暂时离开众人的视线而已。
*
冷宫。
蜷缩在角落的女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觉有光线照进幽暗的房间。她抬头,见一名陌生的少年走进屋。
“我找你,是有话要问。”他道。
“你…”
“我是谁不重要。”少年冷漠地道,“我问,你答。答得好,我放你出去为家人扫墓;答得不好,我提你去见鬼界界主。”
女子恐惧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蹲下身和她平视,一字一句地道:“你该清楚你要说的是实话,江熙。”
*
姑苏。
瞬移之术乃神鬼特有,因此沈玄征来姑苏来得毫不费力。算上在瀛洲和现代待的日子,他已有二十余年不曾来过萧宅,和姨母萧娘子也多年未见。
但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探亲,而是寻人。
当年萧娘子的母家府邸,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人去楼空。
萧家主母,也就是沈玄征的外祖母,做主将长女萧云竹嫁给柳家公子,全家依靠彩礼度日。然而这终究无用,多年之后,萧家还是没能逃脱衰败的命运。
萧家府邸不远处,有一条小溪。
这就是萧娘子和程昭仪少年时浣纱的地方。
自然,程昭仪住过的屋子也就在附近。
沈玄征找到那座院子时,发现院子很小,里面长满了杂草,房子也已经倒塌。这样看来似乎没有进去的必要,于是他没有进去,绕院子外墙走了一圈,在屋后发现了一样不同寻常的事物。
是坟墓。
土堆前立着一座碑。
寻常人家大多无碑,依他来看,这应该是程昭仪之母李氏的墓。
沈玄征扫视四周,果然发现在墓后的大约十步开外,有一座小小的茅屋。
见状,沈玄征心中有了数,上前叩门。
不多时有人开门,门内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
“国公爷安。”
沈玄征淡淡地问候道。
老者顿时一惊,狐疑地望着他。“你是哪家的?为何认得我?”
“汴京沈家。”
“哪个沈家?”
“我是威武将军沈忠之子。”
沈玄征报完来历,见老者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惊讶,笑问:“国公爷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要来见您?”
“…为何?”
沈玄征收起笑,冷冷地道:“您的女儿想要您外孙女的性命。”
老者眼里满是惊疑,哑口无言。
*
“十年了。”
青年男子独自坐在窗边,望着面前书案上的一卷卷兵书,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次也没回过家。只有在独自一人、手头公务不多的时候,他才有思念她们的时间。
谋反,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毫无疑问,这绝非一蹴而就的容易事,而是难于上青天的百般不易之事。整整十年过去,不过刚完成了一半而已。
钟离辰手底下数百军师谋士,质量却参差不齐。他在其中是得力的一个,与他同得钟离辰青眼的还有一人,名唤江肃清。
他不满此人已久。此人惯会邀功卖惨,谄媚主上,且风流成性,宠爱嫡妻却仍娶了许多妾室。
他想到自己的妻子,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她性子并不好,常常与他争吵,他本有善待她之心,却也早已被磨得消失殆尽。况且在容貌上,她…多有不及自己的心上人。
青年推开手上的文书,站起身。
他不能再等了。他的女儿,如今该是个大孩子了,再过几年便该定下亲事。他的妻子,独自操持了许多年,是他对不住她们。
他推开暗室的门,走了出去。
*
“你说主公派我们大老远地跑来姑苏,是何用意?”一士卒道。
“主公不是有个女儿?多年不见,牵挂也是有的。”另一士卒道。
“就只为了这个?”那士卒摸摸头道,“给主公家送米面送油,然后就没了?我总觉得主公的目的没这么简单。”
不远处有座院子,隐约可见屋里有个瘦小的身影,像是在烧水。几人对视一眼,从草丛里出来,走向那座院子。
“公子,茶好了。”还没走几步,几人却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从窗子看过去,只见那瘦小的身影果真是个少女,看起来十一二岁,正拘谨地给屋里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