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一股独特的清香自鼎内溢出,弥漫在大殿之中。不同于惯常使用的暖香,香气中带着些许清凉,格外提神醒脑,正合国太夫人心意。 “不错。”国太夫人睁开双眼,看向调香的婢女,夸赞道,“手艺又精进了。” “国太夫人过誉。”婢女垂首浅笑,将调制好的香料盛放入盒中,扣上盒盖,能够保存许久。 仰赖这股清香,困倦逐渐消散,国太夫人挥退身后的婢女,缓缓坐正身体。 她没有梳髻,随着起身的动作,银灰色的长发滑落肩头。她握住一缕,看着发丝在指间流淌,不免叹息一声:“老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侍人禀报:“禀国太夫人,君上至。” 闻言,国太夫人压下突来的情绪,命调香的婢女退下,独自等候林珩到来。 “下去吧。” “诺。” 婢女离开之后,殿内恢复寂静。仅有焰心偶尔爆闪,发出一阵轻音。 少顷,殿门再度敞开,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玄服玉冠,腰缠玉带。带下悬挂宝剑,袖摆和衣领刺绣玄鸟,在火光下流淌金辉。 夜风穿过廊下,继而卷入殿内,纠缠明亮的火光,迟迟不愿离去。 光影旖旎,在墙壁上拉长。 国太夫人望向殿门,神思有短暂恍惚。 旧日的记忆闯入脑海,逐渐变得清晰。同样是这样的夜晚,烈公携大胜归来,全身犹带着血腥气,出现在她的殿门外。 时间太过久远,她以为自己忘了,突然回想起来,却发现遗忘过于奢侈。 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想忘都忘不掉。 “大母。” “✈(格格党?文学)✈” “大母身体不适?”林珩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关心地看向国太夫人。 “没有大碍。”国太夫人摆摆手,从桌旁拿起一只木管,推到林珩面前,“信鸟今日送来,上面有於菟纹,应是公子煜亲笔。” 木管封存完好,没有打开的迹象。 林珩接到手中,没有急着取出信件,而是看着国太夫人,认真道:“大母,还是召谷医问诊。” 国太夫人笑了,拉过林珩的手拍了拍,道:“君侯信我,我当真无碍。近日天热,我有些困乏,大概是苦夏,天凉些就好了。” “大母,不可讳疾忌医。”林珩仍不放心。 “君侯不必担忧,尚未见到晋霸天下,我岂能甘心,自会保重。”国太夫人再三保证,笑容愉悦,林珩的关怀让她开心。 林珩皱了下眉,正想要再劝,却被国太夫人岔开话题,指着他手中的木管,认真道:“这封信来得急,想是有要事。” 国太夫人坚持不召医,林珩不好强求,只能顺其意暂时揭过,拿起木管打开。 木管以蜡封口,蜡有些厚,需用锋利的器具划开。 “用这个。”国太夫人递过一支刀笔。 林珩顺手接过,翻转笔身,熟练地除去蜡封,拔出木塞,取出里面的绢。 绢极轻薄,展开近乎透明,是越绢中的上品。 这样的越绢出产稀少,在上京能卖出天价。如今却被裁剪传递书信,如被上京贵族看到,必然会痛心疾首,大骂暴殄天物。 在展信之前,国太夫人和林珩想法一致,都以为信中必为要事。 信件展开之后,祖孙俩看清上面的文字,都是动作一顿,表情一片空白。 “知音,仰慕?”国太夫人回过神来,回想起之前的端倪,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错觉,也不是她看错,阿煜果真是这种心思。 林珩眉心深锁,惯性地敲击手指。 “大母,我与公子煜结婚盟,实为权宜之计。”三番五次收到情诗,他特意写信婉拒。不承想起了反效果。 “君侯,知慕情爱,人之常情,不必如临大敌。”看出林珩的僵硬,国太夫人的笑容愈发欢快,“阿煜心思多诡,实美甚。君侯果真不动心?” “大母,我暂无此心。”林珩捏了捏额角,顿觉头疼。 “既如此,君侯就不必介怀,更无需为此伤神。”国太夫人看似玩笑,实则认真提出建议。 林珩顿了顿,沉吟道:“真能如此?” 他遍读史书,计策谋略信手拈来,少有事能让他为难。 唯独楚煜。 这位越国公子风流不羁,行事出人意表。突如其来的坚持,的确令他感到棘手。 以他对楚煜的了解,寻常手段未必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