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和扈从军开始奔跑,一个接一个踏上木板,踩着同袍的脚印穿过河道。
壬章完成引路的任务,没有立刻返回下军,而是继续驾车巡视河畔,遥望野河上游。
田方的车辆行到近前,见壬章遥望远处,正想要开口,猛然间想起一则关于野地的传闻,不由得神色一凛。
“晋孝公八年,冬,水枯,夜半有雷鸣,洪。”
两人驻足眺望,望见远处天空乌云密布,心头生出不祥预感。
“大雨将至。”
两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调转车头,飞速奔向林珩车前,道出心中担忧:“君上,河水冬日枯竭,然未断流。遇暴雨,恐水位突涨,需尽速过河。”
林珩正和楚煜低声交谈,商讨兵围楚军大营。突见壬章和田方联袂奔来,口出担忧。
料定对方不会无的放矢,林珩不敢轻视,立即召来马桂:“传令全军,速!”
“诺。”马桂领命而去。
不多时,晋军再度加快行速,集体奔跑穿过河床。越军也接到命令,紧随在晋军身后,速度丝毫不慢。
命令下达相当及时。
待大军全体过河,河道上游突降暴雨,不久传来轰鸣声,犹如万马奔腾。
浑浊的河水奔涌而至,浪高数米,似一面水墙横推而至。河中水位迅猛上涨,一段段淹没河床,几要漫过河岸。
众人回望身后,脸色微变,都是心有余悸。
“若是慢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智渊站在车上,低声说道。
雍檀的战车在他左侧,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凝望前方,只见黑云漫天,大雨如注。
“野地冬日少雪,常见冷雨。如此大的雨却实在少见。”成功摆脱一场危机,壬章暂时松了口气。
林珩眺望远处天空,思量是否该冒雨行军。
依照探骑回禀,方圆数里不见楚军身影。有极大的可能,楚军驻扎在河道上游,也就是暴雨笼罩之地。
夜间行军本就冒险,紧跟着发起进攻,晋军能够从容调度,越军会否存在异议?
“君侯有事为难?”看出林珩的犹豫,楚煜主动开口。
“确有一事。”林珩点了点头,简单说明计划,询问楚煜意见,“君侯意下如何?”
出奇制胜,兵行险招固然不错,但接近十万人的军队,且是初次联兵,未必能令行禁止。
如此一来,战场就存在变数。
这种变数极可能带来他不乐见的结果。
听出林珩这番话的用意,楚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短暂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眸看向林珩,道:“君侯计策确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有一事必须确定,齐军在何处。”
越军逆流而上,在野河下游与晋军汇合。
齐国与楚国有历城之盟,此次受邀出兵,不出意外地话,也已经抵达野地。
“赵弼之才不下楚项,且行事更加谨慎。齐军与楚军汇合,能设法一战毕其功。若两军分离,进攻楚军大营就需提防身后。”
楚煜思虑缜密,所言有理有据。
林珩听完他的话,表情未见变化,而是向车旁的马塘示意:“召苍氏。”
“诺。”
马塘领命去往军中,不多时去而复返,身后随行三名男子。
来人正是苍氏三人,苍金在前,苍保和苍化在后。三人手中各提着一只鸟笼,根据大小推断,里面定然是猛禽。
“参见君上。”三人放下鸟笼,叠手行礼。
“起。”林珩叫起三人,道,“楚齐有盟,需知两军大营所在。”
苍金三人早有准备,闻言掀起鸟笼上的蒙布,
现出笼中的猛禽,分明是三只夜枭。
“君上,以夜枭搜寻,定然可得。”苍金信誓旦旦,没有丝毫迟疑。
三人随大军出征,带来家中最好的猛禽,专为等待出头的机会。
他们新投而来,底蕴远不及晋国氏族。要想在战争中崭露头角,势必要另辟蹊径。
驯鸟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林珩愿意用到他们,他们必须完成任务,不负国君期待。
当着林珩的面,三人做出保证,同时打开鸟笼,放飞笼中的夜枭。
暗夜中,三道黑影穿过夜风,振翅无声。
苍金三人向林珩叠手,先一步出发,驾车追随夜枭的身影。
“君侯以为如何?”林珩再度看向楚煜。
“晋人才济济,寡人歆羡。”楚煜发出赞叹,言出由心,并无半分虚假。
问题解决,大军继续沿河北上,搜寻楚军大营。
队伍行进间,头顶乌云渐浓。
云层遮挡天空,不见月光星辉。
途经一段河道,正是晋楚初次交锋的战场。
河岸旁犹有残存的木桩,孤零零立在土中。断裂的绳索缠绕其上,末端飘荡在水面,随河水载浮载沉。
渡河的船只和木板或被卷走,或沉入水下,早就不见踪影。
冷风掠过,掀动废墟中的土块,翻滚着落入水中,砸起成片的水花。
大军没有在河畔停留,继续在夜色中行路。
前方数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