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临很快，琳琅轩的小厨房炊烟袅袅，让这个冷冰冰的宫殿，多了人间的烟火气。
萧锦行抱着兰玉掐着饭点推开了琳琅轩的门，我撇撇嘴，怼了怼身边行礼的孟奚微，骂道：“你看他，啥都不做，就等着吃。”
孟奚微沉默不语，等我回头时，他闪进厨房，和春儿坐在一小方桌子上，闷闷地捡起筷子，吃着饺子。
三六九等，所谓划分又开始了。
我看着萧锦行坐在我对面的座位上，本想起身将厨房里的春儿和孟奚微拉过来，又蓦地想起，如今的孟奚微，是拜谁所赐。
萧锦行或许算是他的仇人吧。
兰玉还小吃不了饺子，我和萧锦行各怀心事，这场年夜饭吃的十分麻木无趣。
饭后萧锦行摆了摆手，他身边的大太监明了，吩咐一行人在琳琅轩的院中摆开烟火。
我迷茫地看着萧锦行，问道：“宫中不是禁燃烟火吗？”
萧锦行从奶娘手中接过兰玉，将他裹在自己宽大的斗篷下，抬眼对我道：“今日例外。”
说罢，他迈出门，烟花瞬间绚烂，美好即逝。
我追出去，本想告诉他，烟火声大，别吓到兰玉。
可走到他身后，却听见他对兰玉道：“你母亲喜欢烟火，可我却没有一次为她放过。”
“新年快乐，嬛儿。”
我怔了怔，缓过神后仰头看着漫天烟花，也微微开口：“新年快乐，姐姐。”
萧锦行今日似乎心不在焉，很早就带着兰玉离开了，春儿我也让她去找宫中交好的玩伴一起守岁。
转眼，琳琅轩就剩下了我和孟奚微。
宫中开始渐渐有天灯升起浮现，虽宫中禁烟火，但天灯却是从不忌讳的。
我从房中拿出天灯时，见孟奚微呆呆地站在院中，仰头看着一个个飞升的天灯，不知几时，雪开始在风中摇曳生姿，他一身衣袍单薄，执拗地站在那处，也不知看些什么。
我把天灯放在门口，转身拿起被他扔在小厨房的黑色斗篷走了过去，抖开斗篷，披在他身上，垫起脚学着他曾经的模样，在他颈前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在看什么？”我笑着退开一步，给他留了喘息的空间。
孟奚微垂下头，伸手接下飞舞的雪花，唇间盈盈，印有浅笑：“星星。”
我抬头看着暗沉无一星的天，有些荒谬地笑道：“你说的天灯？”
他摇摇头，回身捡起被我扔在门口的天灯，开口道：“要放吗？”
“嗯。”
我小跑过去，掏出火折子，见那徐徐上升的天灯，我拍了拍孟奚微，让他和我一样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雪落三寸，明灯三千，我和他坐在檐下石阶上，这深宫未央，万籁俱寂之中，温酒热茶，粘挂依赖，我身旁有他，万分安心。
“孟奚微。”我轻声唤他。
“我在，秦姑娘。”他轻声应着。
我侧过头，拄着脸看他，不满开口：“你总是不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这样？”我问道。
“嗯？”孟奚微似乎在走神，在听我说完后不解，偏过头看向我。
我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打算刨根问底：“你为什么总不叫我的名字，总是十分生疏地喊我秦姑娘。”
孟奚微没有答话，只是将手指戳在一边地雪里，好像这样就可以回避我的问题。
算了，他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他了。
我端起杯，小啜了口温酒，感慨道：“我总感觉你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对谁都冷冰冰的，似乎没什么能让你产生的情绪波动。”
“你对这个世界没有欲望吗？”我咬了咬唇，将酒杯盛在手里，手心里微微沁出薄汗。
孟奚微把手指从雪里拔出来，仰头看着空中零落的天灯，苦笑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或许有。”
“是吗？”我挑着嘴角，侧眸望过他。
“嗯。”他笑笑，与我在夹缝生存的飘飘雪花对望。
雪还在下，但小了许多，缓缓柔柔的，好像世界都慢了下来。
我将酒杯放在身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雪中迈了一步，以翩跹的姿态在雪地里漫步。
直到累了，我才回头，对孟奚微道：“我要离开了。”
他手持一把脂红色画梅的伞遮住我头顶上的雪花，回道：“恭喜你。”
“萧锦行许我再带一个人离开，你和我一起吗？”我转过身，背对着孟奚微，手指不安地抠在一起。
听见他没回答，我又补充道：“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糖葫芦儿，也可以去西北看大漠，还有听说苏州的花糕也很好吃，我们都可以一起去。”
伞不偏不倚地支在我的头顶，我知道他立在我身后，可偏偏不作一声。
“你别怕，我有钱，我攒了很多钱，萧锦行也会给我一些，我们出去不会吃苦的，我们出去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游山玩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秦婠。”孟奚微开口打断我的絮叨，而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的他，却让我心头油然而生了一种悲伤，似害怕般我转过头去，猛地打掉他手执的伞，扑到他身上。